德云社,到潮水中去


要把粉丝变成相声的观众,是一件需要长远考虑的事情。「我们要自己改变,把相声说得更好,让他们更喜欢我们的相声。」


 



文|陈来来
编辑|桑柳
视频 | 小满视频


 

 

小园子里长起来之后,

他们突然要面对更广阔的世界


中午吃完饭,郭德纲开始教徒弟们说相声。师兄站在师父面前,先背上一段,又轮到张云雷。他说错的地方,师父一句一句地给他纠正。他背完了,就轮到孔云龙。云字科的学徒就这么背、说,往往到晚上吃饭,还没有教完。

 

这是在2003年前后德云社几乎每天发生的场景,也是张云雷心中「云字科」最宝贵的时间。那时,郭德纲与张文顺等人一起成立的北京相声大会改名为德云社还没几年,少有人知道德云社是什么,郭德纲也不忙,张云雷就住在师父家里,有充足的时间跟师父学相声。

 

在进入德云社之前,张云雷有着长久的和曲艺打交道的经验。姐姐唱京韵大鼓,他五岁起就习惯于在传统的曲艺园子里生活,接触到的都是传统的东西。他没有别的爱好,也不会研究别的东西。变声期的时候,他在天津当收银员,花了很大功夫去学收银系统。当时的手机还不是智能手机,他摁着一个个键,把操作指南记下来,勉强才学会。但是学《太平歌词》,学贯口,他几天就能背下来。

 

11岁,张云雷正式拜郭德纲为师,按照德云社的传统,徒弟们最初登台,是在小园子里唱《太平歌词》。那时,相声还是个衰落而封闭的行业,观众进门都跟搜身似的,不许录像录音。相声演员们如果想要回放自己的表现,必须要自己录音。他们每个人都备着复读机,上场的时候放在门边上,下场的时候再把它摁掉,拿回家听。

 

2004年10月,一档广播节目《开心茶馆》的主持人大鹏第一次去德云社看郭德纲说相声,他几乎是马上就决定,要为郭德纲做一档节目。后来,郭德纲的相声以录播的形式,在《开心茶馆》里播出。这是离开小园子的第一步尝试。郭德纲后来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会儿我觉得相声都快死了,你再保守是不行的。」

 

突然,郭德纲火了,到了年底专场,两百多个座位的园子坐满了。这之后,各种采访找上门来,他也开始有登上电视的机会。他的单口相声《济公传》被传到视频网站上,上线当天播放量破了亿。在大众眼里,郭德纲成为「相声掌门人」。德云社的演出也走出小园子,到全国各地巡回,进入大剧场。

 

2011年,张云雷回到德云社。此前他因为嗓子发育问题,出现「倒仓」,在2006年离开了。归来后,他发现,相声的世界变了。相声来到了更大的舞台。刚参加商演,他是作为助演,上台后,发现和小园子里的体验截然不同。师父不在旁边,观众和他们离得很远。他还按在小园子里开场的方式跟观众打招呼:「刚刚那一段说得不错,这一场轮到我和我搭档了。」话音刚落,底下就在喊,「听不见!」「大点声!」他的冷汗马上就下来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以一种突然的方式爆红:某天演出谢幕之后,抬起头来,眼前出现了他从没见过的绿色灯牌。「德云女孩」进入相声演出现场。原因也是他未能预料的:2018年5月或者更早之前,有人把张云雷《探清水河》的表演片段上传到了抖音,它受到了出奇的欢迎,成了当年在抖音最火的几首歌曲之一。张云雷因此在一夜之间涨粉30万。

 

凭借小调,而非相声,张云雷红了。2016年,张云雷将《探清水河》改编成民谣版本,第二年德云社在西安演出,这首小调已经可以引发全场大合唱。等到在抖音爆火之后的2018年10月,合唱的规模变成了一万人。在绿色灯牌的海洋里,张云雷刚刚开口,台下就传来震耳欲聋的尖叫。

 

但是张云雷在相声技艺上陷入了瓶颈。有一周他和搭档杨九郎上台,照常演,在安排好的时间点把包袱抖出来,但是满堂寂静,观众不笑了。

 

张云雷想,也许是今天来的观众笑点不一样。可是第二周,观众仍然没有笑。他问杨九郎,是不是我们退步了?还是处理包袱的方式有问题?他们把包袱精打细磨了一番,再演出,依旧没有得到笑声。师兄弟们前三场演完,气氛已经热起来,他们一上场,又冷了,用相声行当的话说,这叫「塌腰」。

 

他去问师父,师父笑了,说:「每个相声演员都要经历这个阶段,把这个阶段经历过去之后,你的相声就会又长进一块。张云雷硬着头皮继续演。观众不笑,他在台上也笑不出来,抬起的脸颊肉都是僵硬的,下了场,他什么话也不说。终于,又一次演出,观众笑了。

 

「去你的吧。」捧哏杨九郎说完了结束语,他们一起往台角走,张云雷按捺不住开心,走到观众看不到的地方,他不断说,「笑了」,「终于笑了」。说完又开始紧张,是不是今天歪打正着,明天如果观众又不笑了,怎么办?

 

那是一种分裂的状态:一方面他是「流量」,被粉丝捧着,爱护着,另一方面,在相声的世界里,他还不够笃定。「粉丝」和「观众」,有时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在小园子里成长起来的张云雷,现在要面对更广阔的世界。小园子带来的是家的感觉,代表着一种和蔼可亲的传统。而站在几千人的商演舞台中央、暴露在电视台的聚光灯之下、被拍摄被记录,是一种充满未知的体验。从传统中走出来的相声如何应对这些变化,他和他的师兄弟都站在了这个问题前。

 

张云雷


 

小园子里说相声,

得做好「乌涂」一辈子的准备


孟鹤堂还记得自己到德云社参加报名考试时的场景:排大队,他抽到了倒数第几号,觉得时间还早,去吃了个饭,回来发现,几个看起来有点曲艺基础的人已经在队列中开始了表演,一会儿摆个架式,一会儿打个快板儿。他觉得,为什么要这样呢?等进了德云社,他发现那个人也在,但是,没有太久,就离开了。他想起进门时师父交代的,「先做人,后做艺」。

 

孟鹤堂1988年出生,从艺校毕业之后,同学们都去考北影、中戏,但他的家庭环境承受不了这种经济负担,他也没有信心能够考上。这时候,他遇到了之前在黑龙江艺校的一个学长,学长是于谦的徒弟。那是2008年,德云社已经是相声领域最具代表性的团体。经由学长介绍,他进了德云社。做学员的时候没有收入,孟鹤堂在于谦的饭店做了一阵大堂经理,才终于拜师郭德纲。

 

因为德云社,他才知道了什么是相声,没有德云社,就只能回老家。他被安排去书馆上课。书馆里一个老师带60多个学生,每天学相声和文化课,学生还可以选修形体或者快板。比起社会上的..机构拿钱买知识的模式,这里没人跟他谈学费,老师们的教学都是义务式的,孟鹤堂觉得,德云社就像一个充满义气的家。

 

「可能是当今社会上你很难接触到的一个团体,你来了就是这个家庭的孩子。」孟鹤堂说。在书馆,对师父的尊敬也是刻在空气里的。只要郭德纲或者于谦一进后台,所有人都会起立敬礼。

 

孟鹤堂感到,自己正在进入一种传统中去。相声是要成「角儿」、要在舞台上拿出自己的艺术,这跟他在艺校里组乐队或者在外面主持婚礼都不一样。舞台上的相声演员需要既是紧张的,又是松弛的、自在的。孟鹤堂第一次上台说相声,紧张得嘴唇发木,脸色煞白,手也是冰凉的。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他演了下来,没有出错。

 

之后的三年多,他都惧怕舞台。台下的不自信让他在台上的一举一动都显得不自然。他在台上不会笑,也不敢笑,脸是僵的,笑起来是苦的。那时,他常常望着台上闪闪发光的师父或者师哥,暗自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到这种程度?什么时候才能红?

 

在德云社,「鹤」字科是人数最多、年龄跨度也最大的一科,赶上师父郭德纲当红而忙碌的时期,郭德纲亲自教习的「云」字科后,鹤、九、霄三科都由德云社其他人教,少了一点「儿徒」的耳濡目染,更多要靠自己的领悟与成长。孟鹤堂在小园子里说相声,说了十年,逐渐娴熟、自如,后来成为七队队长,担当的是一种类似黏合剂的角色。谁和谁的节目撞了,他得去调节。「你要在小剧场坚持很多年,肯定心里有落差,我一路走过来,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状态,更理解他们。」这是一种有希望又没有希望的感觉。他在园子里演了十年,每天都在跟这种感觉作伴。

 

红不红是没法预测的。「讲相声要做好乌涂一辈子的准备。」孟鹤堂说。一辈子都温吞,不红也不坏。「如果你不做好这个准备,你来的时候会很痛苦。」

 

他开始追求对于舞台的掌控力,小园子里高频次的演出给了他锻炼的机会。他最喜欢的不是那种特别火爆的舞台,而是在他掌控之中的、结构规整、表演有序的节目。他想,不着急要红。他盘算了一遍自己每个月演出能挣到的钱,足够在北京糊口,要是一场演出挣得不够多,就多演几场,能在北京呆得住,他就满意了。

 

机会还是来了。2018年9月,他在《相声有新人》节目里表演了节目《文玩》,里面的一句「盘他」迅速走红,成为流行梗之一。有人把它做成了抖音的背景音乐,让它在年轻人里面又火了一把。固守小园子多年的孟鹤堂出了圈。粉丝络绎不绝,舞台上堆着花和礼物。还有相声以外的机会,有人请他去演戏,有人请他去唱歌。

 

就像他在之后的相声节目《选择题》里所表现的那样。在跳舞和讲相声之间,观众选择让他们去跳舞。在演戏和讲相声之间,观众选择让他们去演戏。跟跳舞和演戏相比,相声,一种语言艺术,显得单一和乏味。但是节目末尾,孟鹤堂和搭档周九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们回到了最开始练功的时候,开始背贯口。节目组在边栏上打上了这个节目的主题:「敬畏相声,回归初心」。

 

孟鹤堂承认,现实比「选择题」更加复杂。不像之前相声是自顾自地在小园子里演,现在无论他表演了什么,网络立刻就会将内容传播出去,总有人在台下端着手机直播他的演出。新的、年轻的粉丝可能不那么懂相声,但你不能把他们的要求置之不理,他们想要听到新的东西。「今天创作的一个节目放在舞台上,第二天就变成老活了」。他觉得,一个节目如果给他半年时间演,效果肯定更好,但是,只演过几次,他就不敢演了,怕大家觉得段子老了,听了不乐。

 

「是有一些取舍」,孟鹤堂说。「有新作品的时候,就尽量把新作品演好,这是一个灵感的事儿。如果没有这个灵感,就不要盲目地去创作一些感觉是新作品但是效果不佳或者你并不能掌握的作品,如果上台就演那种作品,一是对观众的不负责任,二是太盲目创新了。我觉得没灵感的时候可以研究研究传统节目,看看老先生都怎么演,可能会在这里找到新的灵感。」


这是一个动态中不断寻求平衡的过程,孟鹤堂时而焦虑,时而迷茫,时而又感到找到了答案。

 

2020年10月,在德云社团综的最后一期竞演,孟鹤堂获得了现场最多的票数,成为了新的「德云一哥」。郭德纲问他:「孟鹤堂你现在有什么感想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敢想。」孟鹤堂回答。全场都笑了。


孟鹤堂

 


灯牌得在相声表演时熄灭,

到唱流行歌时再亮起来


2009年,周九良进入德云传习社。刚进来,师父就传递给周九良一种信念:「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十年过去,他仍然把这视作最重要的经验。「哪怕是你能力不够,你去做一件事情时间很长,那也不要急躁,慢慢地去做吧。」

 

和搭档孟鹤堂一样,周九良也在小园子里历练多年。在相声传统中,小园子是一个演员成长的根基,「一个场馆也就三百来人,台上台下气氛很融洽,很融合,演员给观众一种刺激,观众给演员一种反应,是商演、电视台录像得不到的。」

 

他性格沉稳,懂得慢慢积蓄力量,除了会说相声,还能唱会跳,三弦也弹得好,但平时,他不露锋芒,「就是德云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周九良这么形容自己在德云社的作用。「我是一个演员,我只是一个演员。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把领导安排的工作圆满地做完。」

 

但是,更大环境的变化正在发生。2010年后,德云社曾试图进入电影行业,郭德纲导演并主演了几部电影,但都风评不佳。一度,德云社开辟新领地的尝试看上去失败了,但是,2015年,一档在当时非常新鲜的综艺节目《欢乐喜剧人》在东方卫视开播,收获了2.8%的收视率,豆瓣评分8.2。第二季,德云社大规模登场,郭德纲担任主持人,这也是德云社「出圈」的开始。它不再是一个遥远的传统符号,而是进入普通观众的娱乐生活,并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2018年又参与了一档更垂直的节目——《相声有新人》,这档节目更加年轻。周九良和孟鹤堂这对搭档获得了冠军。

 

他们感知市场发生了变化。师兄张云雷去商演,五千多人的场子,他先叫男粉丝喊一下自己的名字,稀稀拉拉的,他再让女粉丝喊,「张云雷!」全场传来整齐划一的呼声。在孟鹤堂看来,德云社是「突破了一个瓶颈,又上了一个台阶」。

 

矛盾随之产生。粉丝带着灯牌和荧光棒去听相声,引发了传统相声观众的争议。郭德纲在其中充当着调节人,他要求粉丝们在听相声表演时熄灭灯牌,等到串场时开始唱流行歌再亮起来。

 

这是争议之下的互相妥协。但演出的生态已经不同,现在演出结束,仍然有粉丝守在后台门口等着演员出来,为了看人一眼。这让周九良感到了负担。他说过,他不想当「动物园里的动物」。他希望观众关注的还是舞台上的相声,而不是其他东西。

 

周九良知道,不同的场合,对相声的需要是不同的。他最爱的还是小园子,如果录节目,语速要更快,节奏要更紧凑。如果是抖音——他想,这只是一个片段,不是一个作品,或者说,它是相声的推广手段,「就跟你点外卖,也能吃饱,但气氛不对。来到小园子就跟饭馆里头吃饭一样,大厅里头坐着百十来号人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这种感受是你点外卖点不出来的。」

 

但他不会排斥那些新鲜的东西,抖音,直播,短视频,虽然2017年,他才开始用智能手机。「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伙儿听相声,我们以此为生,人家听,我们才能生活,我们是做艺的,卖艺的,你得把艺卖出去,你光说你的艺有多好多好,没人听那也不行。」

 

孟鹤堂和周九良在演出中



和时代一起,

相声世界也在加速


1997年出生的秦霄贤从来没听过相声。他16岁那年,喜欢听相声的妈妈把他送进了戏校,秦霄贤还以为要学的是影视表演,同意了,到了面试现场,才知道要学的是相声。

 

他上的是德云社和戏校合办的班,三年学制,他晚进去一年,很多他第一次听的东西别人已经学过了,听不懂的时候很多。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一直干这个行业,总是设想自己学两年就能出去玩,也就没认真。他当然知道师父郭德纲,但在他心目中,那是需要「眺望」才能够看见的。他的印象中,师父永远忙碌,扎在人堆里,无法靠近。

 

戏校在前门广德楼举办毕业演出,演出名单上并没有秦霄贤。但一个原定要演出的学员临时请假,德云社在戏校担任类似教导主任角色的杨鹤通就让他上台,「你岁数也这么大了,别给自己丢人。」杨鹤通对秦霄贤说,先把《报菜名》背下来。秦霄贤背了一周,上台了。他紧张得脚趾头都在发抖,张不开嘴,好不容易说出来话,语速飞快。我能活下来就行,他想。但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笑了,他觉得开始享受这个舞台了。

 

德云社已经完全「出圈」。在抖音上,每天都有忠实用户在等待有关德云社的新内容。秦霄贤身高一米八三,每次上台时都要调整话筒的位置。稍不留神,话筒磕到了他下巴上。这一小小的失误被观众剪辑成了小视频,上传之后获得了数以万计的赞。更多他磕话筒的片段被翻找出来,网友说,「这人怎么这么傻」,秦霄贤因此拥有了一个「傻子」的名号。

 

他出人意料然而飞快地红了——不是因为相声,而是因为「傻」。至今,很难在网上找到一段完整的秦霄贤说相声的视频,但你总能看到那些十几秒的剪辑,比如他瘫软地坐着,被观众大喝一声「坐直了」。有个女粉丝总来听他的相声,秦霄贤抖完包袱,台下就会传来她鹅叫一般的笑声。每一个秦霄贤的相声片段里都有她的「鹅叫」。「秦霄贤 鹅姐」成了抖音热梗。

 

和时代一起,相声世界也在加速。段子的更新和演员走红的周期,都越来越快。秦霄贤是这个加速时代捧出的走红样本。不像师兄们要经过五年、十年的小园子演出才能积攒出名气,秦霄贤只用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最红的相声演员之一。很多时候,他和一个流量偶像无异,上各种综艺节目,上时尚杂志封面,粉丝们通过抖音认识他,又用抖音不断地强调出他的人设:傻子、白月光。

 

师父称他是「网红表演艺术家」。对于这个称号,他有些惶恐。「什么时候能把网红这个标签摘下去,不是一夜爆火的秦霄贤的时候,我才算长大吧。」

 

来看他的观众大多是新观众,喜欢在他表演的时候在台下搭茬,秦霄贤不会不理,遇到声音大的,时机合适的,也会返回去。最夸张的一次,原定一分钟的表演,在搭茬接茬之间被拉长到了十分钟。在传统相声观众看来,这无疑是「坏了规矩」,但是,秦霄贤说,「我需要把大家留下,需要让大家很认真地听我说。」

 

队长孟鹤堂经常跟秦霄贤聊天。去年小剧场封箱演出之前,孟鹤堂让他必须写出来一个自己的新节目。「孟哥知道我再写不出来是真的不行了。」秦霄贤蹲在家里,逼着自己,写了整整两个月,推翻了七八个版本,终于定稿。演出时,他听到了很多笑声。下台之后师哥和他说,这个节目虽然有点碎,但是有主线,里面塞的小包袱也不错。

 

在那次带着自己的作品上台之前,他又一次体会到了第一次登上舞台的感觉,紧张,不知所措。但是这次他是有底的。「你有你自己的观众捧着你。你知道有人喜欢你,你可能今天说得没有那么优秀,但是你自己的观众会容忍你。」


秦霄贤和孙九香在演出中



不管怎么样,

你得真爱相声


所有人都谈到了那种感觉。一种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感觉——张云雷说。2019年,来看他和杨九郎的观众越来越多,师父给他们的专场起了名字,叫「云起雷鸣」。「云起雷鸣」从天津一直演到悉尼,场次越来越多,场馆也越来越大。张云雷开始享受舞台。他喜欢主持人报完幕之后,他上场,环顾,那种开启的时刻。他铺垫包袱,铺垫够了,抖的时候全场五六千人跟着他一起笑。「那种感觉,你给我什么东西我都不会换的。」

 

骨子里,他仍然是一个传统的人,洗澡的时候他哼歌,哼出来的都是小曲。如果要唱流行歌曲,他需要反应一下才能唱出来。他几乎不会用抖音,一度把账号密码忘了,公司副总让他通过一个小程序找回来,他捣鼓半天,决定交给助理。他总是被问,你现在既要讲相声,又要唱歌,演戏,你在这两者之间比例是几几开?他每次都回答,什么都会尝试,但是相声是他的根。他认为现在他所有的东西都是相声带给他的。「因为相声大家才知道的我,如果相声专场我一场也不说,很快张云雷就消失了。」

 

隔了两「科」、只比张云雷小5岁的秦霄贤则是个现代年轻人的形象——刚到德云社,他觉得很不适应,师哥们沏茶、揉核桃、盘扇子、玩蛐蛐儿,「天哪,我不知道这是干啥」,尤其揉核桃,他觉得油乎乎,接受不了。他更喜欢去夜店,闹腾,跟一帮年岁差不多的朋友打扮得很潮流,玩。可是渐渐地,他也开始盘扇子,揉核桃。至于夜店——德云社专门为秦霄贤发了正式公文,不准去。

 

周九良26岁,可是看着老成。他很少在社交..上发东西,刚开通时,他觉得这就是个宣传工具,何必发什么呢,观众通过相声了解他就够了。但是渐渐地,他会向粉丝分享一些自己的私生活,有时候还会上传自拍照。

 

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在德云社这几个年轻人身上体现得尤其强烈。每个人都在这种碰撞中产生困惑,也开始思考。

 

相声中有一句老话,「把点开活」,根据每一场观众不同的状态来调整自己的表演。如果台下坐的中年观众多,他们就多说一些家长里短的段子,这也是郭德纲和于谦那一代相声演员创作的重要内容。但是随着年轻的观众进入园子,年轻的相声演员的包袱更多来源于网络。观众喜欢看什么,相声演员也要学会写什么。

 

「都说传统,相对于侯宝林先生的那些相声,我们可能就不叫相声了;但想到我们的开山祖朱绍文先生,说句大不敬的话,侯宝林先生那也不叫相声。什么叫传统?理念、文化是传统的,但是段子、内容和形式都是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的。过去说相声都是在广场,两个人面对面说,现在能那么说吗?不能。最终还是以舞台效果为目的,为观众考虑,一切以舞台为重。」周九良说。

 

秦霄贤写了一些相声,但他知道,这些相声有些是可以留下来的,有些就完全留不下来,因为它是在快节奏中产生的,经不起敲打。而现在还在流传的一些传统相声段子,都是经过无数次敲打的。他说,起码在这个阶段,他的创作会跟着观众的兴趣走。「相声是服务行业,我们只负责让观众开心、高兴就可以。」

 

和任何一种文化产品一样,相声永远在变。说的人在变,看的人也在变。孟鹤堂知道,有些粉丝不是来听相声的,而是来看人的。他们喜欢的是相声演员的一举一动,或者是「颜粉」。要把粉丝变成相声的观众,是一件需要长远考虑的事情。「我们要自己改变,把相声说得更好,让他们更喜欢我的相声。」


 

在抖音,相声已经成为了一种新潮流,不仅相声演员们收获了数以百万计的粉丝,表演的包袱、台上的互动等任何一点有趣的相声片段都会被上传。今天,德云社通过抖音直播独家来招收「龙字科」学员。郭德纲也对外表示,「龙字科」他要亲自来带,这是对「云字科」时传统的一种回溯。


「我们当初招生的时候,就是找一个办公室,几个老师坐着,问几句话,会什么才艺吗?能唱吗?能说吗?也就是这个,而且是不公开的,这回跟抖音合作,上来就公开,他们起步可能就会比我们高一点。在名气上,挺羡慕他们的。」周九良说,「师父有点偏心了」,他笑道。

 

「龙字科是养成系。」孟鹤堂说,「观众看着你成长。这一点我是很羡慕的。但是如果养不成会很尴尬,所以一定要加倍努力地去学习,不要想着有捷径可走。」

 

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仍在延续,他们赖以生存的相声在这种碰撞中要走向何方,这些年轻的演员正在一步步给出答案。每个德云社的师兄对于龙字科或许都有不同的期望和建议,但是内在的核心都是要踏实,用功地学习。张云雷还提到了爱。「你得真爱相声,你首先得成为一个好演员,再提你怎么成为一个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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