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威尔杰克逊霍尔会议讲了什么?

译者 | 流远  看懂经济专栏作家

自美国经济遭受疫情的全面打击以来，已经过去了17个月。为遏制疫情的蔓延，经济的很大一部分被关闭，导致经济立即出现前所未有的下滑。

恢复的道路是艰难的，首先要感谢奋战在疫情前线的人们：那些维持经济运转的重要工作者，那些关心有需要的人，以及那些从事医学研究、商业和政府的人，他们一起在创纪录的时间内研发、生产并广泛分发有效疫苗。我们也要铭记因新冠肺炎而失去生命的人们和他们的亲人。

强有力的政策支持推动了一场强劲但不均衡的复苏，从许多方面来看，这种复苏在历史上都是反常的。与经济低迷时期的典型模式相反，个人总收入上升而非下降，家庭支出大量从服务业转向制造业。商品需求的增长以及重新开放的力度和速度导致了短缺和瓶颈，使受疫情影响的供给无法跟上需求。其结果是耐用品行业的通货膨胀加剧，而在过去的25年里，耐用品行业的年通货膨胀率一直远低于零（也就是说价格不断下降）。劳动力市场状况正在改善，但仍存在起伏，疫情继续威胁着健康和生命，也威胁着经济活动。其他许多发达经济体也在经历类似的不寻常情况。

在我今天的讲话中，我将重点讨论美联储在当前动荡时期为实现最大就业和价格稳定目标所做的努力，并指出历史教训以及对未来的数据和不断变化的风险的谨慎关注如何为当今独特的货币政策挑战提供有用的指导。

迄今为止的衰退和复苏

这次大范围的经济衰退是有记录以来最短暂但最严重的一次，在两个月内约有3000万人失业，2020年二季度的产出降幅是2007—2009年“大衰退”(Great Recession)期间全部降幅的两倍。但复苏的步伐超出了预期，仅四个季度产出就超过了此前的峰值，不到“大衰退”之后所需时间的一半。通常情况下，就业的复苏滞后于产出的复苏，尽管如此，就业增长速度也快于预期。

经济衰退对所有美国人的影响并不相同，那些最无力承担重担的人受到的打击最大。尽管取得了进展，服务业的低工资工人、非裔美国人和西班牙裔美国人的失业率仍然较高。

复苏的不均衡可以进一步通过支出的部门转移看出来，例如支出从服务转向耐用消费品，如电器、家具、汽车等。疫情爆发后，餐饮消费下跌45%,乘飞机旅行下降95%，看牙医的人下降65%。即使在今天，总体国内生产总值和消费支出已经完全恢复，服务支出仍低于趋势水平约7%。目前，总就业人数比2020年2月的水平低600万人，其中500万人来自仍然低迷的服务业。相比之下，耐用品支出自复苏开始以来一直在增长，目前较疫情前水平高出约20%。由于需求超过了受疫情影响的供给，不断上涨的耐用品价格是导致通胀远高于我们2%目标的主要因素。

鉴于目前的经济动荡，一些压力和意外是不可避免的。货币政策的任务是在经济度过这一充满挑战的时期时，促进最大限度的就业和价格稳定。现在，我将转而讨论实现这些目标的进展。

未来之路:最大化就业

近几个月来，劳动力市场的前景已大为明朗。今年的就业增长稳步上升,过去三个月平均新增就业83.2万人，其中近80万在服务业。总招聘的速度比疫情之前任何记录数据都更快。职位空缺和辞职人数都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雇主们表示，他们无法迅速填补职位空缺，以满足不断回升的需求。

这些对求职者有利的条件应该有助于达到最大化就业水平。失业率已经下降到5.4%，这是疫情后的最低水平，但仍然过高，报告的失业率低估了劳动力市场的疲软程度，长期失业率仍居高不下，劳动力参与率的复苏也远远落后于劳动力市场的其他部分，就像以往的复苏一样。

随着疫苗接种人数的增加，学校重新开学，失业救济金的增加，一些阻碍求职者的因素可能正在消失。虽然德尔塔变种在短期内存在风险，但在实现最大就业方面继续取得进展的前景是光明的。

未来之路:通货膨胀

经济的迅速恢复带来了通货膨胀的急剧上升。在截至7月份的12个月里，总体和核心个人消费支出通胀分别达到了4.2%和3.6%，远远高于我们2%的长期目标。企业和消费者普遍表示物价和工资面临上涨压力。当然，这种水平的通胀令人担忧。但一些因素缓和了这种担忧，这些因素表明，通胀的上升可能只是暂时的。这是一项关键的、持续的评估，我们正在仔细监测相关的数据。

通货膨胀的动态是复杂的，我们从许多不同的角度来评估通货膨胀的前景。

1.到目前为止，没有广泛的通胀压力。

截至目前，通货膨胀的飙升主要是受疫情和经济恢复直接影响的相对较少的商品和服务价格上升的产物。仅耐用品一项就为最新的12个月总体通胀率和核心通胀率贡献了约1个百分点。随着强劲复苏而出现反弹的能源价格，使总体通胀率又上升了0.8个百分点。从长期经验来看，我们预计能源价格上涨对通胀的影响将是暂时的。此外，一些价格，例如酒店客房和机票在经济衰退期间大幅下降，现在又回升到接近疫情前的水平。我们在计算通胀时使用的12个月窗口现在捕捉到了价格的反弹，而不是最初的下降，这暂时推高了报告的通胀。这些影响给可测量的通货膨胀增加了几十个百分点，应该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我们参考了一系列旨在了解特定商品价格上涨是否会蔓延至广泛通胀的指标。这些措施包括平均指标和不包括耐用品的指标，这些指标通常显示通胀处于或接近我们2%的长期目标。我们会对通胀压力在经济中更广泛蔓延的迹象感到担忧。

2. 平缓高通胀项目的通胀

我们还直接监测受疫情和经济重新开放影响最大的特定商品和服务的价格，并开始看到随着短缺缓解，某些商品和服务的价格有所回落。例如，二手车价格似乎已经企稳;事实上，一些价格指标已经开始下降。如果这种情况像许多分析师预测的那样持续下去，那么二手车价格将很快拉低可测量的通货膨胀率，就像过去10年的大部分时间那样。

这种向上通胀压力的动力正在消散，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出现逆转，似乎很可能在耐用品行业更为普遍地发挥作用。在疫情之前的25年里，耐用品价格实际上下降了，平均每年通货膨胀率为负1.9%。随着供应问题开始得到解决，除汽车以外的耐用品的通胀现在已经放缓，可能开始下降。耐用品通胀似乎不太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继续对整体通胀做出重要贡献。

3.工资

我们还会评估随着时间的推移工资增长是否与2%的通胀率保持一致。提高工资对于维持不断提高的生活水平至关重要。总的来说，这是可喜的发展。但是，如果工资增长实质且持续地高于生产率增长和通胀水平，企业可能会将这些增长转嫁给消费者，这一过程可能会过去时常出现的那种“工资-价格螺旋”。今天，我们几乎没有看到工资增长可能威胁过度通胀的证据。根据劳动力构成变化进行调整的基于广泛的工资指标，如就业成本指数和亚特兰大工资增长追踪指数，显示工资的增长速度似乎与我们的长期通胀目标一致。我们将继续密切关注这一指标。

4. 长期通胀预期

政策制定者和分析师普遍认为，只要长期通胀预期保持稳定，政策就能够、也应该避开通胀的暂时波动。我们的货币政策框架强调，将长期预期固定在2%对最大就业和价格稳定都很重要。

我们密切关注一系列反映长期通胀预期的指标。这些指标目前的水平与我们的2%目标大体一致。由于通胀预期的指标各不相同，我们也关注这些指标的共同模式。总结这些模式的一种方法是理事会工作人员的共同通胀预期指数(CIE)，指数结合了来自广泛调查和以市场为基础的信息。该指数反映了从2014年左右开始的通胀预期普遍下降，当时通胀持续低于2%。最近，该指数出现了可喜的逆转，目前的水平更符合我们2%的目标。

长期通胀预期的走势远低于实际通胀或短期通胀预期，这表明家庭、企业和市场参与者也认为，目前的高通胀数据可能是暂时的，无论如何，美联储将在一段时间内将通胀率维持在接近我们2%的目标。

5. 过去25年全球反通胀力量的普遍存在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即使在经济繁荣时期，许多发达经济体的通胀率也略低于2%。低通胀的模式可能反映了持续的反通胀力量，包括技术、全球化，或许还有人口因素，以及各国央行更有力、更成功地承诺维持价格稳定。在美国，疫情之前失业率有两年时间低于4%，而通货膨胀率在2%或以下。各个收入阶层的工资水平确实有所提高，这是一个可喜的发展，但不足以将物价通胀持续提升至2%。尽管潜在的全球反通胀因素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但几乎没有理由认为它们已经突然逆转或减弱。更有可能的是，随着疫情成为历史，它们将继续对通胀构成压力。

我们将根据这些评估继续监测未来的通胀数据。

总而言之，基本前景是继续朝着就业最大化的方向前进，随着时间的推移，通胀将回归到与我们的平均通胀2%目标一致的水平。现在，让我谈谈基本前景以及相关风险和不确定性在我们的货币政策制定中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对货币政策的影响

从1950到1980年代初，这段时期为我们管理今天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提供了两个重要教训。20世纪50年代早期的稳定政策告诉货币政策制定者，不要试图抵消可能是暂时的通货膨胀波动。事实上，做出回应可能弊大于利，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代，政策利率甚至在经济繁荣时期也更接近有效下限。货币政策对通胀的主要影响可能会滞后一年或更长时间。如果央行为了应对那些被证明是暂时的因素而收紧政策，那么主要的政策效果可能会在需求过去之后才会显现。这种不合时宜的政策举措不必要地减缓了招聘和其他经济活动，并将通胀推低至预期水平。如今，劳动力市场仍然相当疲软，疫情仍在继续，这样的错误可能尤其有害。我们知道，长期失业对工人和经济的生产能力会造成持久的伤害。

然而，历史也告诉我们，央行不能想当然地认为，由暂时因素造成的通胀会消退。上世纪70年代有两个时期，能源和食品价格大幅上涨，一度推高了整体通胀。但当对总体通胀的直接影响缓解时，核心通胀继续持续高于此前水平。一个可能的因素是公众普遍预期更高的通胀，这是我们现在如此密切监控通胀预期的原因之一。

各国央行一直面临着一个问题，即如何区分暂时的通胀飙升和更麻烦的事态发展，有时很难在实时的情况下信心十足地做到这一点。在这种时候，没有什么能替代对未来数据和不断变化的风险的仔细关注。如果持续的高通胀成为一个严重的问题，FOMC肯定会做出回应，并使用我们的工具来确保通胀水平与我们的目标一致。

未来的数据应能提供更多证据，证明某些供需失衡正在改善，并能提供更多证据证明通胀持续温和，特别是受疫情影响最大的商品和服务价格。我们还预计就业岗位将继续强劲增长。我们会观察更多关于德尔塔变种的影响。就目前而言，我认为政策处于有利位置;与以往一样，我们准备适当调整政策，以实现我们的目标。

这让我对未来的货币政策道路作了总结。..仍然坚定我们经常表达的承诺，只要经济需要实现全面复苏，就支持经济。我们去年对《长期目标和货币政策战略声明》所做的调整非常适合应对当今的挑战。

我们已经说过，将继续以目前的速度购买资产，直到我们看到在实现最大就业和价格稳定目标方面取得实质性进展。我的观点是，通胀已经达到了“进一步取得实质性进展”的标准。在最大就业方面也取得了明显进展。在FOMC7月份的会议上，我和大多数与会者一样认为，如果经济发展总体上符合预期，那么今年就应该开始放慢资产购买的步伐。其间的一个月带来了更多进展，7月就业报告表现强劲，但Delta变量也进一步扩散。我们将仔细评估未来的数据和不断演变的风险。即使在我们结束资产购买后，我们增持的长期证券仍将继续支持宽松的金融环境。

即将到来的缩减资产购买的时机和速度，并不意味着传递有关加息时机的直接信号，我们已经明确表示了一个不同的、严格得多的测试。我们已经说过，将继续保持联邦基金利率在当前水平的目标区间，直到经济达到充分就业的条件，通货膨胀已经达到2%，并将在一段时间内适度超过2%。要实现最大就业，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时间会证明我们是否已经实现了2%的可持续通胀。

对于我们所服务的公众来说，这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时刻，因为疫情及其对卫生和经济活动造成的前所未有的损失仍在持续。但我对未来保持乐观。在疫情之前，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强大的劳动力市场可以给我们的社会带来的非凡好处。尽管面临着今天的挑战，但经济正在走向这样一个劳动力市场，就业率和参与率都很高，工资普遍增长，通货膨胀接近我们的价格稳定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