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终将幻灭成空的泡沫

文|马超 北京看懂研究院研究员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当前的美国股市乃至国际金融市场似乎进入了史无前例的禅定时刻，尽管美联储乃至美国财政部一再用软弱中略带恳求的鸽派表态来安抚市场的情绪，但是投资人们却像是被货币乳汁惯坏的孩子，要求越来越高，永远无法得到满足。体贴的央妈、温柔的财爸这样的凡间人物，根本达不到人们的期望；整个市场仿佛都在希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降临美国货币当局，救万民于水火。

不过现在的美联储每天都要靠着量化宽松的强心针给金融市场续命，在ICU里住久了，想重新做回正常人都很困难，指望他得道升天，普渡众生是绝无可能了，因此无论鲍威尔怎么强调宽松的货币政策这个药绝不会停，也无法挽回投资人对美国股市的信心，更无法阻挡美国长端国债的暴跌趋势。

虽饮鸩止渴，却甘之若怡。在2008年次贷危机刚刚爆发时，对于自由市场原则奉若神明的美国议员们大多不赞同量化宽松的政策，但后来百年老店雷曼兄弟银行的倒下，给了货币当局以绝佳的口实，据说时任美联储主席的伯南克在国会作证时曾说“若美联储再不出手救助，美利坚合众国将万劫不复”，好一个万劫不复，这句政治口号翻译一下就是“你们再不同意用纳税人的钱去买那些有毒资产，那美国经济崩溃就会在你们的任期内发生，这样的话在座各位的政治生涯万劫不复。”伯南克直击灵魂的慷慨陈词过后，美国就在宽松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了。

第一轮宽松，美联储印了1.75万亿美元，第二轮不到6000亿，紧接着的第三轮又印了1.5万亿，这还不够，第四轮再印4万亿。所谓的量化宽松其实就是中央银行扩表去购买那些已经不值分文，无人问津的有毒资产，比如房地美的垃圾债。这样的做法其实就是饮鸩止渴，强行给那些无法在市场中生存的金融机构续命，从而避免新陈代谢所带来的阵痛。不过印钱政策充其量只是一剂推迟爆雷时间的缓释药物，并不能替代市场的竞争机制，因此在实体经济恢复活力之后，这剂猛药必须得停下来，一直靠强心针活着，搞不好哪天就会无法抢救。

但积重难返之下，想要回头谈何容易，三轮宽松过后其资产负债表就超过4万亿美元，几乎是次贷危机前5倍多，印完第四轮更是扩表十倍，现在的美联储已经虚胖到了水肿的地步，中央银行以最后贷款人的身份直接出手到市场上买买买的后果是，很多金融机构只能依赖美联储的这条主动脉直接输血才能过活，这极大的打击了美国经济体系的末端循环功能，正如中医理论所言体虚者血流不通，脉络不畅，这也是当下美国经济的侧面写照。

更加要命的是拜登总统上台后，出台了更为激进的宽松方案，一个总规模3万亿印钞计划即将到来，与之前方案不同，这次美联储不单要到金融市场上去购买资产，更要直接给家庭和个人直接发放现金补贴。如果这个计划实施到位，那么通货膨胀这只已经消失十年的猛兽，恐怕又要为祸人间了。

求不得之苦，选票、通胀与实体经济—美联储的新不可能三角

覆水难收，更覆水东流。通胀阴影在拜登上台之初就重新现世的原因，还是在于之前特朗普奉行的政策中比如自由竞争以及减税等措施，这对富豪群体更为有利，而富豪们的支出项目中，生活品仅占极小部分，而且美联储到金融市场上去买买买，本质上也只会资产荒，这两种资金流向并不会对主要由主要日用品价格构成的通胀指标造成太大压力，由因此之前美联储印出来的钱，并没有种下通胀的因，只是大水漫灌之下无处安放的美元，自然会选择..这种由算法保证不会超发的品种成为良好的投资标的而备受追捧，促使..、以太坊等数字货币一波接一波的暴涨。

不过目前种种迹象表明美联储的钞票流向马上要左转了，直接给民众发钱不但能稳固选票，更能彰显拜登政府的优越，不过与富翁们不同，普通老百姓拿到钱肯定是要买日用品的。给全体民众直接发现金几乎必然导致通胀，正如前文所说现在美联储已经扩表10倍了，此时引发通胀美国几乎没有什么政策储备能够应对了，就算印钞机开足马力购买，但只要通胀的警报还在，长端国债的收益率就下不来，还有一个特别值得注意的情况是最近大宗商品价格指数和美国房价指数双双开始大幅度飙升。

大宗商品指数：（图片来源：东方财富网）

房价指数：（图片来源：百度）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已经在记忆中逐渐模糊的通胀又要来了。而且现在的美国股市已经不再是什么经济运行的晴雨表，与之相反实体经济的复苏更像是货币大放水的清算预警，现在美国刚刚复苏的经济指标反而让市场担心政策转向而造成股市的大跌。

在这个无尽宽松的时代背景下，民众手中的选票、不知走向何方的通胀以及实体经济的复苏突然变成了美联储面前的新不可能三角，给民众发钱能够帮助政客获得选票，但是几乎必然的引发通胀，而且这个先例一开,会使经济活动中最小细胞的家庭单位都要靠主动脉直接输血才能生存了，这很可能会进一步破坏原本就很脆弱的末捎循环系统，实体经济就再也无法健康归来。而令人唏嘘的是虽然明知这是不归路，但是美国政府也必须要走下去，只要不在我的任期上爆雷，哪管身后的洪水滔天。

看明白上面的逻辑，我们就可以知道通货膨胀与实体经济的脆弱复苏，几乎必然会成为当今美国的时代背景。全民补贴政策对于本来收入就很低的底层民众来说可以提高收入，肯定是有利的，而富豪阶层又集中在科技、金融等精英领域，他们可以收割全球，旱涝保收，这样的政策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多影响，苦的是对于通胀和实体经济最为敏感的中产阶级，可以预见美国的小资们恐怕又要渡劫。

爱别离之痛，执念所点燃的导火索

诸法无我，诸行无常，不单是世间的痴男怨女，顶级精英组成的决策团队往往也会深陷我执的妄念中无法自拔。上周四美国新任总统拜登正式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在这项命令中宣传对四种关键产品的供应链进行为期100天的审查，分别为半导体芯片、电动汽车大容量电池、稀土金属、药品。该行政命令就是要加强美国的自主掌握能力，旨在减少美国对关键供应链的依赖性，全面提升美国本土生产力。

不过就在这美国版的自力更生计划出台之后，美国股市就开启了下跌的号角，2月26日美股急泻，而且10年期美国国债价格暴跌，收益率大幅上扬。美国货币当局的主官们在出现这样场景时肯定会奇怪，我手中掌握着印钞机可以肆意撒钱，怎么连股市的价格都稳不住呢？

如果说史无前例的大宽松是破坏经济末梢循环能力的罪魁，那么科技脱钩尤其是半导体脱钩政策就是压垮中小科技企业的祸首。可能美国商务部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实体清单政策，几乎让所有的巨头都看清了“卡脖子”所带来的巨大危害，不但中国企业开展国产化替代，美国科技巨头也纷纷开启了自主掌控之路，比如苹果就中断了与英特尔在笔记本芯片上长达几十年的合作，上演年度离别大戏，自主研发了M1系列芯片用于自身的MAC产品线，从M1的各项性能指标来看这次分手必然是蓄谋已久；x86家族中的AMD和英特尔也形同末路，AMD收购了FPGA巨头灵思，势要打造自己的AI产品线；英伟达也不甘心仅在显卡领域称王，计划全资收购ARM进军CPU市场。大家都要拼命把核心科技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也使整个行业的策略也由之前的合作共赢、相亲相爱转换为各自为战、分道扬镳。

行业风格变化之后，科技产业链上那些提供基础元件的中小企业突然发现自己由巨头们的合作伙伴，变成了潜在竞争对手。我们知道在之前合作体系下中小元件企业起着毛细血管的微循环作用，不过这突如其来的风格转换使这些中小企业进退维谷，增加产能会突然死亡，减少产能是慢性死亡，科技脱钩政策相当于超强寒流，强制毛细血管剧烈收缩，这极大限制了芯片产业乃至整个IT产业的整体活力，造成行业预期普遍悲观。

印得出钞票，却印不出繁荣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钞票到底是华而不实的废纸，还是价值连城的圭臬，主要还是在于信心，货币到底是什么千百年来鲜有人能够完全说清，不过究其根本应该还是一种人们广泛认可的想象共同体，信心是其本质属性。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任何滥发货币的行为都会打击人们的信心，印钞并不能替代生产，凭空创造财富，谁都不可能单靠着印钞机印出来的纸去换取繁荣与富强，不付出劳动任有再雄厚的家底也会坐吃山空，人们虽对美联储的印钞能力有信心，但却对美国经济政策的走势失去了信心，照这样无纪律的印下来，迟早被滔天的货币洪水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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