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做题家终于把牛娃鸡进北大，结果泯然众生了。

作者：miki粥 

公众号：Miki粥（mikizhou520）

教育一个小孩，怎样才算是成功？

五岁小孩拿历史书当玩具，一路牛校杀入六小强，最后考进了北大光华，中国最顶尖的学校最红的院系之一，这算不算一种成功？

大部分人觉得，算。

甚至还会顺便质疑，能提出这个问题，你是不是有点错乱？

北大每年全国就招2000多人还含保送，拿到offer的是1000万高考生中的千分之二，个个人中龙凤，怎么还能不算是成功？

如果考上北大学经济是ending，那当然没错。但，是吗？

一个小镇做题家，沉默寡言话很少，和人说话都怕直视还不停捋头发。学习不怕难不怕苦，就怕没人管。离开了老师的紧迫盯人，读书就像失去了最后一根稻草。

还不止如此。贫乏而枯燥的少年时代让她学会了屈服，和别人家庭的差距带来自卑。除了埋头苦读，没有更多的想法。最后考进了首经贸，这算不算一种成功？

大部分人觉得，不算。

还会觉得，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衡水后遗症吗？对社会毫无抱负和理想，只是纯粹地为了找工作而读书，这样的人生有什么价值？

如果找份工作是奋斗的尽头，那自然没错。但，是吗？

还有，中产二代，少年不识愁滋味。生活优渥、家庭幸福，相貌平凡，成绩普通。甚至烦恼都和同龄人一样「对未来充满迷茫」，没有一点特殊。

不差钱所以性格争强好胜，选了自己并不擅长但别人可能会赞一句聪明的理科，却在曾经向往的「科学」面前栽了跟头。

别人稳扎稳打，她一路都在试错，跌跌撞撞，最后写小说、拍电影完成了自我的救赎，刷分刷SAT，最后申请到了目标校纽约电影学院。这算不算一种成功？

从结果来看，好像也是一种成功。理想得到了实现，在财富的庇佑下，自由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如果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就是成功，那没错。但，是吗？

在海淀六小强的学校，三个不同的家庭选择，给小孩带来了三种不同的人生。

这就是纪录片《真实成长》里讲述的故事。

五岁读历史高知二代周子其，浑身带着批判性思维的刺儿，是个到处惹事的刁民，活成很多精英家长喜欢的高中小孩的样子。

第一天进十一学校，和老师辩论军训的合理性，得不到满意的回复就写万言书直接找校长，最终为高中争取到了军训压缩两天的「..」。

那一年，他只有15岁，意气风发，谈的是洛克，是公共意志和人性。

参与学生内阁和辩论会，热衷当刁民，凭一己之力改变环境。连历史老师酒后流露真言，说，我的学生非常厉害，他能改变食堂的价格。

15岁的他，用宋代大儒张横渠的话描述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啧啧，每一步都踩在了高级的鼓点上。

读书也不含糊，虽然热衷游戏还不交作业，最后模考依旧拿到全年级文科第一。

一路进了北大，读北大光华，而不是他从五岁就开始热爱的历史系。因为考得分数低，满足了父母的意志。

在北大光华的生活，对他来说是一场幻灭，四年的时光只是让他发现：

自己终究是一个普通人。

大学毕业后，他去美国芝加哥大学深造。那个曾经勇敢挑战一切的刺头少年，最终只能在美国街头被庸庸碌碌的人群淹没，谈一谈股票。

成功吗？我真不觉得。

北大到芝加哥，学的还是经济，没有比这份简历更风光的了。可在简历的背后，是一个「成功青年」向世界妥协的感伤。

但，这无解。

因为一份好工作，满足了高知父母——凭读书完成阶层跨越的小镇做题家，对成功的所有想象：

读历史能..吗？北大历史，和北大元培和北大光华比较，哪个更好听、更风光？

而最重要的，是周子其默认了这套理论，他做出了对普遍成功学的妥协。可能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著名的历史学家，多了一个平庸的银行业员工。

新一代的小镇做题家李文婷，高一从山西大同转到了十一学校，她除了学习什么也不关注。

在之前的三线城市的教育系统里，没有人教她什么社会责任感，什么可持续发展，只有刷题考试，用升学改变命运，未来读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结束。

所以就算进了海淀六小强，她也不参加任何活动，对学生内阁争取食堂价格含蓄地反对了一下，「我们应该去适应，而不是去挑刺。」

一个典型的，被中国95%体制内学校制造出来的良民，没有批判性思维，甚至缺乏自己的独立思考，读书最好有老师盯着，这样似乎才能发愤图强。

父母没什么文化，一个是铁路工，一个天天操持家务。学习帮不上，也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弘大的理想。妈妈对她最大的期望，无非就是能当个医生。

铁饭碗，好工作。其它 ，没了。

这样的家庭也挺好，我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没有父母的助力，也不用被上一代人思想的左右，可以自由选择出路，最后她考进了首经贸精算系。

精算师，毕业起薪15万，年资八年超过60万。

不成功吗？

我觉得李文婷比周子其成功，是因为她不纠结。一个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的人，没有一个和..相悖的兴趣做人生绊脚石，一切顺理成章。

也许改变不了世界，那本来就不是我这个普通人能做到的，但可以改变自己。

在学校里学习有些性感的舞蹈，父亲让她去买酒，她拒绝了，算是良民一种反抗。

同时，她学精算带着全家人改善生活。这不是一种成功又是什么？

读大学的李文婷非常笃定自信，她看得清自己脚下的路，那不是虚无缥缈的，不必在我想和我要之间的挣扎。

也许，教育的成功就是这么俗气。

但至少，做到了知行合一。

最后一个，中产二代陈楚乔，就像你们苦心培育出的小孩。

读最好的学校，吃着有机的蔬菜，想要什么都能即时满足，所以，没有目标也没什么兴趣，一切得到的太轻松啦。

茫然又冷静地读到高中，人生最大的困惑就是，我要做什么。

陈楚乔对改变世界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参与学校事务，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想法，反而是太有想法，只是选择了「不要」。

所以，她的高中生活，一直在找属于自己的「热爱」，像历史之于周子其。

但是没找到。还因为量子力学、宇宙爆炸很酷，就随意选了理科，结果发现别人半小时写完数学、半小时写完物理，自己还在抠几道题。

在海淀六小强当个学渣，家里有矿也不甘心啊，所以她继续胡思乱想，直到写出了一篇获奖小说，才发现自己喜欢的是艺术和文学。

但是她读的是十一学校国际部，四大天王校，收割藤校的offer进顶尖的大学。

这就意味着，读书你要付出超人的努力。国内国际两套课程走双轨，本来学业就忙碌不堪了，陈楚乔还为拍微电影，写剧本、借道具，跑去找老师拉赞助。

有了目标后，她摆脱了迷茫，甚至为了刷出一个理想学校的分数疯狂补习。

这是谷爱凌式的热爱，我想，所以我做。

不需要任何理由。也许有一天我放弃了，也只是因为我不想做，哪怕我是奥运冠军又怎么样呢？当下，我是快乐的。

我知道，我要什么。

所以，你发现了没有？耗尽全力买学区房、送小孩进顶尖的学校、变成辅导班百科全书，最后决定命运的，还是父母的眼界。

片名是「自由生长」，能有多少自由呢？

小镇做题家走出来的的高知，因为挨过穷，所以让小孩出人头地、找份更容易..的工作，选择智商直接变现，是必然选择。

再顶尖的学校，再好的教育资源，再优秀的老师，也只是能给他们高中时代的自由和鼓励，无力干涉校园外社会化的家庭选择。

而且，高中的锋芒被保护得越好，走出舒适圈后，就会产生更强烈的挫败感。

周子其放弃历史的事儿，也让学校的老师反思：

作为一个老师，你教得再好，如果没有一点社会情怀，无非就是为中产阶层的后代，提供升学服务。

对于周子其这样的家庭，还真就是提供了一次升学服务。他大概要成为北大毕业，归于平庸的一个样本。

陈楚乔大概是他的反面，父母几乎无条件支持了她的一切。

包容了她平淡无奇的学业，保护她的自我意识和反思，提供了物质的后盾，给她足够的空间，自己做选择。

一路跌跌撞撞，父母袖手旁观，你能不能自己找到方向？

想学理科，好；从事写作、考电影学院，好。

她的父母不会问，你能不能找到工作？这个专业挣不挣钱？

陈楚乔毕业之后也碰壁，现实「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但她爸爸只是随口问，在外面是不是也喝酒？

碰壁就碰，输了才知道赢。在社会里摸爬滚打最后实现中产的父母更自信：可能是因为有钱。也可能是更理解未来充满不确定性，凭什么规定小孩的目的地？

人生的终极目的地，通常存在于无目的地寻找之中。

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一个股票经纪日复一日重复银行工作的时候，不会知道自己有一天抛妻弃子去画画，客死他乡…

在身后却改变了绘画史，掀起文艺界的滔天巨浪。

群里有个美高妈妈讲了个有意思的故事。

自己上周末和一位美国朋友吃饭，聊天聊到孩子兴趣爱好及大学专业。

她八卦自己当年date过的一个男生，很聪明，所以读到Harvard 医学院博士毕业（哈佛医学院全球最难考）。但前几天见到他，猜他在做什么？

现在不搞医学了，全职做carpenter（木匠）了！

她说，以前很羡慕中介宣传的一些孩子，高一就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然后按中介规划的步步为营。

自己家的小孩，像没头苍蝇一样忽东忽西，今天喜欢这明天喜欢那，没个定数。

今天听了朋友的八卦，觉得随她去吧，能找到自己的真爱，啥时候都不晚。

所以，怎样做父母，才算是成功？

我并没有标准答案。

但如果我是周子其，哪怕未来当公务员，也要写出《明朝那些事儿》。

人生可以有弯路，但并不需要遗憾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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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Miki粥，资深媒体人，教育纪录片总策划，推红了"顺义妈妈"一词。个人公众号：Miki粥（mikizhou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