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花真的会开吗?

2023-02-21 21:14:15

你相信在每个孩子身上，都有与生俱来的长处和先天的优势吗？

那你相信，在每个孩子身上，都有生来就比较弱、进步比较慢的地方吗？

对于这些“弱项”你的态度是勤能补拙还是静待花开？万一在静待花开的过程中，不够努力把孩子耽误了怎么办？

说得直白一点——慢慢等着，花真的会开吗？

其实没做过样本比对双盲实验，我也没有太确定的答案。但两个性格迥异的孩子，确实也提供了一些观察和思考的方向。近来关于“静待花开”这件事，我有一点新的体会。

Luna半个月前刚回到普吉的学校，开始一年级后半学年的课程。上学的第一天，主班老师就给我写了一封邮件，说放学会让Luna带回来两本她自己挑的书，挑选的范围是老师经过测试认为她比较合适的级别。

老师让家长听她阅读这两本书，看看是否是正确的阅读级别（这里要解释一下，在国际学校里，同一个班的小朋友，阅读级别可能在不同的水平，老师也会为每个孩子匹配合适的阅读材料和书籍）。

Luna回家兴冲冲地打开书包，拿出“老师认为她合适的阅读级别”的书。我一看，眼前一黑：牛津树L3。这不是2年前我就带她在家里读过的书吗，我还记得这封面呢，一页就一句话。这怎么6岁多了，还在读它啊……

听完Luna读这两本书，我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目前最适合她的阅读级别，不太难，但也没有那么容易，她还是有几次卡在了几个词上，努力想了一会。第二天送她上学碰到老师，我跟老师说，我确认过了，现在这个级别是合适的。老师和我聊了一会，最后一句话是：“别担心，她英文很棒，阅读也很快会赶上来的。”

我站在原地醒了一会味儿，问康：“所以老师的意思是，她的阅读在班上垫底吧？”康说：“人家也没那意思吧……”

其实Luna阅读不怎么好这事，我是知道的。

她从幼儿园开始接受的就是全英文的国际教育，3岁不到就开始接触自然拼读，口语基本上是接近母语水平的，听说已经非常非常流利了。但是呢，阅读水平和口语水平是完全不匹配的。

之前在国内幼儿园，同班比较厉害的孩子已经可以用字母去拼完整的句子了，她还处在经常分不清楚字母、读单词看心情和运气的阶段。

那时候我们还安慰自己，哎，一般中国孩子都是口语差但读写比较好，咱们是口语好，读写差一点，平均一下也差不多吧。到了普吉的国际学校，再也没理由了，因为人家外国小孩很多阅读也都比她强……

当时Luna学前班孩子里流行一本叫“DOG MAN”的漫画书，Luna也吵着让我们买了。然而我很快就发现她完全看不懂，只能胡乱翻着看里面的图，央求我们给她讲。

阅读时候那个状况，怎么说呢，就很难形容。

你说她不会吧，人家也在读，边读边蒙，边蒙边读。而且蒙的时候你明显能感觉出来她是认得一些字词，并且至少是根据首字母蒙的。

你说她会吧，她又瞎读。经常看到一个字母就直接把一整句读出来——当然是瞎掰的。有的时候真的很离谱，同一个词，这页认识，下一页就死活不认识了。关键是没什么阅读意愿，拿到一本书，你就感觉她不愿意钻到字里去认识那些字，哪怕其实是很简单的内容，她应该是能读出来的，但她就是不会。如果你读几遍给她听，她靠着记忆是能连蒙带猜“读”出来的，但那个更多是复述的感觉。

中文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在普吉有在上课外中文班，在北京上的那半年一年级也是用的人教版小学一年级的教材。字是认识一些，但就是阅读时候连不起来，无论多简单的中文绘本，她都还是要缠着大人讲。

我是怎么确认她的阅读比较落后的呢，一个当然是和同龄同班的孩子比，一看就知道她在什么水平了。还有就是几个月前我在杭州拜访一个中文分级阅读的出版机构，翻他们的样书的时候发现，他们设计给一年级小朋友的阅读材料，怎么那么多字儿？？

我当时就很错愕，啊，一年级小孩是可以读下来这个的吗？人家编辑说，对啊，我家儿子刚好二年级，一年级基本是可以自己读下来的，我们是和学校教材水平匹配的。我就……

总之可以这么说，从4岁到6岁间，Luna的阅读几乎是停滞的。倒退比较厉害的时候，连字母都认不全了。有一天她皱着眉头对着一个字母说：“妈妈这是Q还是什么别的字母啊？”我定睛一看，明明就是P啊，简直要吐血了，快6岁了哎！她看所有绘本，几乎都是在看画，几乎是本能地回避着读里面的字。

我一度怀疑，这娃是不是晕字啊？是不是阅读障碍？她的镜像书写持续了很久很久，并且中间一度还有退化，有段时间几乎写所有数字都是反的。

Luna一年级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班上统一做了一个MAP test。简单说来，这是一个美国小学普遍在用的测试体系，原理并不是测量孩子是否掌握知识，而是一种测量孩子学业进步的阶段性测试。也就是说，它是一个评估体系，而不是考试。

它还有个“功能”，就是告诉你孩子在同龄学生中这门课的水平。Luna的数学大概在87%的水平，但阅读只有50%，也就是刚好在及格线上。

事情的转机就发生在这个月。

前两天我也在微博分享过Luna突然能自主阅读的事情。是的，Luna现在刚好六岁半，阅读才刚刚开窍。

想一想，比较重要的改变是从……大概一个月前，爸爸带弟弟回普吉开始。Luna放了圣诞假在家每天都很无聊，有时候跟着我去上班，有时候跟外公外婆在家呆着。

她经常拿着我的手机跟爸爸发语音打视频电话，渐渐的，我发现她开始好奇地读出了一些我和她爸的聊天内容。再接着，她用拼音输入法尝试着打出了一些中文句子。我和康当时都觉得完全不可思议。

回到普吉后，Luna突然开始爱上了自己读书。之前我没注意，只觉得她越来越少央求我们给她念书。有一天我和康逛书店的时候，随手给她拿了一本Dr.Seuss的Beginner Books回家。书拿回家以后奇迹发生了，她用手指头指着这本书，一个词一个词，就这样慢慢读了出来，一口气读了十几页！

第二天一整天，她都捧着那本厚厚的书爱不释手，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之外，都抱着书钻在自己房间看，不时还发出咯咯的笑声。到了傍晚，她跟我说，妈妈，我把这本书读完了。我吓了一跳，整整300多页呀！问她书里都说了什么，她真的绘声绘色讲起了书中的故事，还复述了其中有趣的词句片段。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她又把之前买的一整套牛津书搬了出来，一口气读完了L5。家里的低幼绘本，一下显得完全不适合她了，人家现在要看字书了！我和康又赶快去书店搬回了一堆书给她，她自己也每天都在从学校图书馆往家借书。

她跟我说：“妈妈突然能把一句话从头读到尾了，我突然就会了！”

晚上我悄悄查了一下她现在在读的书，蓝思值430-500，完全符合她现在的年龄和年纪了。神了奇了！

我不知道这一周到底在学校发生了什么，总之她终于突然开始真正“阅读”了。是的，奇迹般地，她就突然开了窍，而且是中文英文同步开窍。

什么原因呢？

也许是量变终于累积成了质变，也许是虽然跑得慢但终于也跑到了第一个意义非凡的小小里程碑的地方；又也许就像Luna之前一个中班外教说得一样——click！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下就入门了。

我跟康感慨道，这才像我俩的孩子啊。我俩都那么爱看书，在Luna这个年纪，我每天晚上都打着手电在被窝里悄悄看课外书。之前我总会忍不住想，这孩子怎么不爱看书呢？

原来花会开的，只是晚了那么一点点。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小野的如厕训练。

Luna是在2岁多开始逐渐脱离纸尿裤的，中间经历了一段只有睡觉穿纸尿裤的时间，3岁多点就完全不穿了。但小野的如厕训练却经历了旷日持久的过程，一直到近期，也就是三岁过半，才勉强同意在白天脱掉了纸尿裤，第一次在小马桶里上厕所。但这孩子，明显是在心里默默演练了很久，一下就会了，也几乎没太出过姐姐如厕训练刚开始的时候出现过的各种“事故”。

所以这里的静待花开，花又是另外一个开法。

你问我在小野的如厕训练中，我们有努力吗？有的。绘本、心理建设、各种方法，全部都有试过，各种款型的马桶都买了好几个。但他之前坚决不要，突然有一天就可以了。

同理，在Luna阅读这个过程中，我有努力吗？当然也有的。拼读课程、分级阅读、亲子阅读、自然拼读卡片、认字软件……我们都在不断地尝试，只不过一度不是很奏效而已。你问我，她突然的进步和这些努力有关系吗？我没有答案。

我不知道我做对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些什么。我唯一确定的，我没有做错的事情是——我没有打击她的自信，也没有熄灭她爱书、爱听故事的小火苗。虽然阅读不怎么样，但她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阅读和学习的热情，这也是很让我欣慰的地方。

世界上，真的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

姐姐的成长，大部分时候是有意愿，但跌跌撞撞不得其法，终于有一天，到时候了，她轰的一下就长大了。

而弟弟的世界里，他更愿意花长长的时间默默观察，为自己做着准备。等他觉得“好了，我准备好了”的那一天，轻轻松松，他也一下就长大了。

正如文章开头所说，育儿没有双盲实验，无法清晰地把因和果直接关联，我们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做我们认为对的事情。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做妈妈，我确实时常感到自己能量知识统统不足，无法应付孩子成长中飞速的变化和需求。

但我也时常安慰自己，世间充满各色各异的普通人，大家都拥有不同的步调和步伐。我呢，就保证不要做那个揠苗助长的人吧。毕竟是个写字的人，总可以做一个孩子世界里忠实的记录者和饶有兴趣的观察者，记录下这两株性情迥异的植物枝繁叶茂、开花结果的过程。

也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啊。

编辑：三月编辑助理：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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