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是个‘好土豆’”，与乡村教育有关的实践与思考

◆ 今天六一儿童节，我们来关注乡村孩子的教育

阿福是个“好土豆”

肖诗坚（贵州田字格兴隆实验小学校长、《大山里的未来学校》作者）

　　乡土人本教育就是四个维度，乡土、自然、人本和未来，我们希望培养我们孩子可以立足乡土，敬爱自然，回归人本，走向未来。这样一个整体的教育理念也是基于现在中国乡村孩子的特点，以及乡村的需要而建的，有自己的理念、课程和自己的教学方法。

　　大家阅读书（编者注：《大山里的未来学校》）的时候可能关注到一个人物：阿福。阿福现在已经是四年级的孩子了，经常有人问，阿福怎么样了。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想谈谈土豆。在挖土豆的时候我和孩子有一段对话，值得和大家分享。

　　我们学校有一个“梦想台”，每个孩子入校都会在“梦想台”挂个牌子，上书自己的梦想。如果我们正好上到土豆的时候，我会问孩子你觉得土豆的梦想是什么？你觉得土豆有梦想吗？一个孩子说想成为一个好土豆，好土豆就是大土豆；另一个孩子说，要成为好吃的土豆；最后一个孩子说，能留种子的才是好土豆，这样它就可以在土里生出很多的小土豆。

　　在我们评价什么是好土豆的时候，孩子给了我三个维度，分别是大小、是否是美味的，以及它是否能传承生命力，连一个土豆评价的时候都会有这么多维度，我们评价阿福的时候需要有多少的维度？

　　这就是兴隆试验小学，我们希望多维度评价一个孩子，也许是某个枝杈很繁茂，也许是另一个枝叶更强壮，最终都是希望孩子在立足乡土、敬爱自然、回归人本、走向未来的文化滋养下枝繁叶茂，至少他可以学会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怎么学习、怎么和人和自然以及和自我相处。

　　兴隆不仅培养了一个好土豆，可能还培养了很多的好土豆，在这里，一个好土豆的标准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乡村学校办学体制的创新

杨东平（21世纪教育研究院理事长、国家教育咨询..委员、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成员）

　　肖诗坚的几所学校有两个层面的创新。

　　其次，由教育的志愿者主办。乡村有两类新学校，一类是由本土教育家创办的，一类是外来志愿者创办的。凉山地区一些志愿者的支教行为慢慢变成了包校支教，因此在这些学校就更有可能实行贯彻新的教育理念。此前，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教育公益组织是围绕政府工作的目标拾遗补缺，在资源上弥补、救济、扶贫，包括补充教师、补充图书等等，公益组织真正的目标是促成社会创新，解决社会问题，探索中国教育下一步、乡村教育下一步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要做出一个不一样的乡村学校。

乡村小规模学校的优势

康健（云南兴隆美丽小学首任校长、北大附中原校长）

　　乡村的自然生态、乡村的社区家庭、乡村的生活环境、乡村的文化血脉，这些是我相信乡村小规模学校能成为中国最美学校的理由。

　　小规模学校的办学优势有哪些？引用卡内基基金会主席博伊尔说过的一句话：学校多大为好，师生相识为好。这里讲到一个很好的指标，我们要的所谓的规模，本质其实是师生之间有关系，这就意味着公平，意味着质量。当然，小规模办学，在功能、动力、关系、资源、机会上都会有重新的调整，这是小的优势。

　　创新发展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我们用了“直过”这个字表达意愿。云南有一些民族是直过民族，就是他们跨越了这个时代。我们小学不能跟着别人后面亦步亦趋，应该有独立的思想，否则永远会落后。

　　也有担心。做实验性的学校风险很大，阻力非常大，还是需要《学校教育法》《实验学校法》来保护。我们这次在浙江提出的要求是，放水养鱼，三年免耕，闭门谢客，踏踏实实办学，从应试教育的队伍当中退出来，建立一个实验的体系。

　　另外，希望乡村教育能从边缘到显学。乡村教育在很多学术机构里还是边缘状态，尤其是二元论结构的差异之下，还没有到它应有的地位。希望将来思考乡村这些创新学校时，不仅对乡村来说是重要的，对于整个中国基础教育发展变革来说都是前沿的，是值得做的一些学问。

三个课堂+AI的实践

王继新（华中师范大学信息化与基础教育均衡发展省部共建协同创新中心执行主任，教授）

　　我们在湖北正建设省级的乡村数字学校，以省厅作为督导建立乡村数字学校的总校，县局作为主导建立乡村数字学校的分校。镇级和教学点以中心校作为课堂的主导来建立课堂教学共同体，第一层是课堂教学共同体，第二层是学校联合体，就是“互联网+”，给传统的学校重新赋能。

　　新冠疫情期间研究停课不停学的问题。我对全国中小学100多万学生家庭和学生、二三十万教师，以及上万的教学管理单位进行了调查后发现，教育信息化建设对教育的有效支持严重不足。现在的视频会议技术、多媒体呈现技术难以满足教学需求，解决不了师生的互动不够、教师全程监测学习质量，解决不了批改作业不及时，解决不了个体群体学习效果的分析困难等等这些问题，所以我们提出了强交互的课堂，设计软件系统。现在正在湖北的教学点开展广泛实验。

　　除了强交互以外，通过大数据、人工智能支持教学质量的提升，我们现在也在尝试做自适应的课堂，自适应的测评工具，建设泛在学习的环境解决教学问题。

在贫困山区的教学实践

王淑英（河北保定师范附属学校校长）

　　我们的教育集团特殊在所有的分校都在贫困山区。

　　2016年，踏上扶贫之路。我们一共有6所山区的学校，有3所都在阜平革命老区。孩子没有自主感、归属感、成就感，我们派了执行校长，也派了一部分优秀的老师，主要播种爱和希望。因为这所学校有50%的留守儿童，而且建档立卡的孩子也很多。所以我们在学校里植入了一种理念：让这里的孩子人人精彩，爱满龙泉关。

　　2017年，进行未来学校的课题研究，让山区的孩子能够在开放融合的教育生态重构中走向未来，通过课程的重构，慢慢让孩子们能够首先爱自己、爱父母，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能够进行一些基于身边和家乡龙泉关的文化传承，因为它是具有很多非遗传承的重镇，同时它有绿色龙泉的研究和未来龙泉的研究。

　　另外一所学校，也进行了课程的革新，就是树人课程、树品课程以及树能未来课程。通过托管的专道、校长和教师的专业发展及弯道超车未来理念之变实现学校快速发展。

　　在集团发展中，一个总校带动了9所学校，校长工作室带动13所贫困县的学校，一共带动21所学校。集团通过三个互联互动（理念互联管理互动，课堂互联课程互动，项目互联生长成长互动）、六个协同（文化、课程、方式、项目、教师、教研协同），实现4个变（理念变了天地宽，课程变了营养全，方式变了成效显，空间变了学生素质高）。

　　龙泉关学校近日成立了工作站，可喜的是现在开始实现裂变，它开始辐射带动龙泉关附近的5所学校，如果13个工作室的校长都能够在本地实现这样的裂变，就会成为13×5，这样作用会更大，一是可以做强自己，第二是带动一批，第三是辐射全域。

城市远郊区县学校应树立正确的资源观和课程观

刘艳萍（北京十一学校分校校长）

互联网教育带来飞跃

杨丹（中关村互联网教育创新中心董事长）

关注农三代在城市的教育权

刘守英（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院长）

　　中国大规模人口流动带来中国的结构转型和经济发展，但忽视了孩子的教育。

　　数据显示，义务教育年龄段随迁儿童在校率是99.4%，小学是81.5%在公办学校就读，12.4%是在有政府资助的民办学校就读，初中是87%是在公办学校就读，7.1%是在政府资助的民办学校就读。本地升学难、费用高、孩子没人照顾是农民工家长认同度最高的三个主要问题。

　　中国正是大规模人口流动和城乡转型，农二代在城市的居住权和农三代在城市的教育权，这应该是一个基本的权利。这个基本的权利不解决，将成为未来社会重大的社会断裂的导火索和引线。

关注乡村变迁中的青年命运

刘云杉（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院长、教授）

　　变迁中的乡村青年沿着教育阶梯走出乡村，挤进城市，但在这个过程中教育制度承担着一对截然相反的任务：一方面鼓励竞争，将教育机会不断扩大到更多的群体，以便人尽其才，这是其“加热”机制；另一方面又将人群限定于经济岗位、某些社会结构中，因此不可避免地要挫败、分流大多数人，这是其“冷却”机制。学校以“苦中苦”来培植“打工人”行为习惯，又以“人上人”来刺激其成为社会精英的情绪与志向。农家子弟带着动机与习惯之间的内在冲突走入大众高等教育时代。

　　从“空心人”转为“透明人”——他们只是在社会里，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群体，情感淡漠，与谁都隔着距离，成为一个局外人。这些上不去又下不来、漂浮的年轻人，他们如何落地生根？他们会积蓄越来越多的能量和愿望，这些愿望与能量应该在基层社会找到释放和实现的途径。

让乡村教育具有乡村特色

朱永新（全国政协常委、副秘书长，民进中央副主席，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成员）

　　乡村学校、乡村教育的发展当下有几个很重要的因素应该引起关注。

　　第一，乡村教育的课程要结合乡村生活设立。现在的乡村教育、乡村课程往往跟城里学，但没有城里的资源，很难达到城市的教育水准，乡村课程必须把课程真正扎根在乡村的土壤上。过去常讲，乡村的教室里有两双鞋，一个草鞋，一个皮鞋，教育的使命是抛弃草鞋穿皮鞋，这种逃离乡村的教育不符合乡村教育的基本方向。乡村教育不是让孩子逃离乡村的教育，而是让孩子真正热爱乡村，能够记住乡愁，能够有建设家乡的情怀。

　　第二，乡村阅读很关键。乡村学校最大的问题，首先是教师，但短期内很难解决这个问题。乡村学校的硬件总体上比过去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变。但接下来还有很大的问题是乡村阅读：相当多的学校没有图书馆；即使有图书馆，它基本上没有得到利用，图书一部分是社会捐赠，社会捐赠的书质量不高，不符合孩子的需要；有些学校这几年配了一些书，但是校长和老师不知道怎么用这些书进行教育，书籍没有得到很好的利用。要提升乡村教育的品质，最简单最基础最有效的路径就是让乡村孩子能够尽早地和经典对话，尽早能够读到最好的书，尽早有老师能够指导他们。

　　第三，让真正热爱乡村的人做乡村教育。为志愿者提供机会、创造条件，培养更多扎根于乡村、立足于乡村的教师和校长。

利用乡村优势培养学生

俞敏洪（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董事长兼CEO）

　　第一，利用乡村教育的优势来培养乡村孩子。乡村的教育是基于乡村优势的一种教育，这是回归到乡村教育的本原。目前整个教育体系向城市孩子倾斜，田字格小学恰恰是回归乡村的教育体系：基于乡村、大自然、乡村亲情的教育，让孩子理解乡村传统文化，并且从乡村的学习走向现代化的教育体系，我认为这是一条正确的教育路径。

　　第二，注重对乡村老师的教育。田字格小学让乡村老师真正理解他们应承担的责任，并通过..来完善他们的知识结构，以弥补孩子在面向未来和现代化这块知识结构上的不足。

　　此外，也希望中国教育的考评体系未来能发生本质性的变化，对于不同的孩子、对于不同地区的孩子、对于乡村孩子应该有另外一套更加贴合实际的、能鼓励孩子全面成长的一种考评体系和教育体系，让每个孩子得到爱的教育、知识教育，以及成长教育。

加强乡土知识的传递

滕星（中央民族大学教授）

　　乡村年轻人基本不在家，留下的是一些老人和儿童，乡土文化正逐渐消失。学校培养了很多文化无根的人，他们既融入不了城市社会，又适应不了乡村社会，从而成为了文化的边缘人，这就偏离了我国四有新人的教育目标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导的教育理念——学会认知、学会做事、学会共同生活、学会生存。

　　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我认为乡村教育应该加强乡土知识的传递。

　　国家教材教的是普适的知识、主流的知识、程式的知识、工业化的知识，而没有教乡土知识，可乡土知识恰恰是祖先、是几万年人类延续下来最主要的知识。

点亮一群老师

王淑英（河北保定师范附属学校校长）

有温度、有情感的学校教育

康健（云南兴隆美丽小学首任校长、北大附中原校长）

土豆要有土豆的样子

肖诗坚（贵州田字格兴隆实验小学校长、《大山里的未来学校》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