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很难,该怪爸妈不够努力吗?

这两天,中文社交网络都在为一件事吵得不可开交——尽管在此前,这件事已经导致过无数次,京津沪和其他地区的网友们壁垒分明地对骂。


说到这里或许已经有人已经知道,我说的是“北大附中的一天”这个视频以及其后续所引发的争论。



事件缘起于一段原载于抖音、后来被转载到微博上的vlog,来自博主瑞清ching,视频的名字叫作“我在北大附中上学的一天”,视频展示了北大附中高中生们的日常校园生活。


讲真,这段只有52秒的视频也让我心态短暂崩溃了一下。原来在这里的高中生,日常是这样的:


语文课,是用线装本抄《论语》



体育课可以练习击剑,而旁边也适时地配了文字说明:击剑真的太太太累了。



午餐是披萨意面,午休也有专门的位置,甚至放了张床:



除此之外,还有做看起来已经有些学术气息的生物实验、看戏剧社的表演,以及下午三点便进入到自习。


网友们惊了:原来有人的高中生活可以这样?


毕竟,绝大多数人记忆里的高中,是不到七点就来到教室背书,是课间和同学聊天的时间都不敢多说几句、生怕讲义做不完,是模拟、摸底、日常练习,要做卷子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而午休呢,则是课桌上趴个二十分钟。尽管很多人早已知道北京卷相对更简单,也知道比起其他地区的来说,北京市的同学高考算是easy模式,但这则视频还是让很多人第一次了解到,原来高中生活可以丰富成这样。


后来有北大附中的毕业生解释,视频中展示的仅仅是开放日,拍摄者也是毕业几年的学姐回去玩玩,但更多人表示,光是有开放日就已经赢了,全国超过95%的高中,可能压根没有这种活动的存在。


以上种种也无非是对北京、天津、上海考生的日常羡慕,并没有引起大规模的争论,真正点燃炸药桶的,是一部分北京、上海考生的发言。


首先是申辩北京考生并不那么轻松的选手——


「谁说我们是easy模式了?我们高中的清华北大录取率,也只有10%而已」



「虽然外地的考生学习很累,但我们做学术、参加比赛、搞篮球和击剑这样的课外活动,也很累」



这已经不止是何不食肉糜了,简直是四肢健全的人到残疾..院做演讲,面对满屋子的残疾人娓娓道来:


“其实我们双腿健全的人也有苦衷,生活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轻松。虽然你们用轮椅走两公里要一小时,但我们也得二十分钟,并没有那么容易”


说完还把自己感动到,呜呜呜地哭了起来,“你知道我们多委屈吗?你们都在抱怨残疾,但有双腿的苦衷,究竟有没有人知道?!”


这些发言尽管荒诞,但好歹也是辩解和说明,顶多会引发几条微博、一些评论的小冲突。真正让全网阵营分明地对垒,还是把不同地区录取的不公平视作理所当然,以及理直气壮地攻击别人的父母:


「我北京考生就是nb,哎,能学习我不想学,哎,还考上了你考不上的大学,哎,就是玩。你气不气嘛」



「我一个因抑郁休学的国际学生,写出了发表的英文论文……醒醒吧,我们就是出身好,还努力的人!」


这些“谁让你倒霉,谁让我投了好胎”的言论,乍看之下甚至没什么问题,就像有人出身富贵、有人家境贫寒,投胎能赖谁呢?


但其实这里偷换了一个概念:它默认了所谓不同地区录取难度不同这件事是合理的,类似于你加班很累,向朋友诉苦,朋友忽然说“谁让你的父母不努力成为资本家呢?这样你就可以剥削别人了。” 而这句话,实际上中间省略了一个默许的逻辑:资本家对人的压迫和剥削,是合理的。


京津沪考大学更简单这件事合不合理,我们暂且不论,聊聊我本人的高考吧。


我是2009年高考的艺术生,和普通考生不同的是,尽管我们对文化课要求没那么高、但要在3月份之前拿到各种证,别看我们的本科线只有400多分,但要花大半年的时间去完成各类艺术课程,留给最后文化课复习的时间只有3个月。我本人数学不好,四处补习,最后勉强过了线。


对于高考,像我这样的艺术生,记忆里大概是四处奔走,要等好几轮成绩,以及让家长肉疼的各种..费。


我问了来自江苏的朋友,他是2010年高考的理科生,那一年是葛军第一次命题,他考完数学,从考场里走出来看到他爸,整个高中再苦也没流过一次眼泪的他,当时一下就哭了。


写到这里,可能有些朋友会觉得这是一篇讨伐北京考生的檄文,是恨不得鼓励大家把认识的北京人拉出来批判,马上就发消息质问他们:「你们高考是不是特别简单?」「你们的录取通知书上有其他省份考生的血泪!」


真不是。


北大附中、人大附中的生活只是一面,远离皇城根儿的郊区考生,高中生活和我们其实差不了多少。


其实最想劝一句的,是享受到各大名校更容易达成的录取条件的普通北京人,真的没有必要嘲笑外地考生。


就像在经济形势一般的时期保住了自己的工作的人,也不会去嘲笑那些失业的人。亦或是去年招聘大年顺利入职,今年所学专业不缺人了,就对找不到工作的应届学弟学妹说“入学早一年就是爽,你气不气?”


你我皆是命运被时代裹挟着的普通百姓,有时得到了时代赋予的一些幸运,有时又会被它赐予一些不幸,谁都无法选择自己出生的地区,无法预料所在行业之后会忽然走向巅峰还是堕入深渊,更无法左右这个时代的轨迹。


面对陌生人的幸运和不幸,easy模式或是hard模式,多一点共情和理解,少一些恶毒和嘲讽吧。


杨绛先生说的「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自然无法成为要求每个人的标准,但起码,对那些没有自己幸运的人,哪怕选择沉默,也好过上去兴致勃勃地踩一脚。



本期编辑/Ma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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