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 | 美国会再次发生内战吗？特朗普为何能轻易撕裂美国？

2021-01-19 02:20:47

作者：郑文浩（郑太尉看天下）

美国东部时间1月6日，大批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支持者聚集在首都华盛顿的国会山周围，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最终..人群冲进了美国国会，有的人坐在了参议院主席台的位置上大闹，而有的人坐在了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的办公室耀武扬威。这场闹剧后，美国政府调动大量国民警卫队进驻首都华盛顿，以确保1月20日总统交接的顺利。

美国国会上一次被占领还是1814年，占领者是入侵美国的英军。现在206年后，美国民众又把国会山占领了，美国政治走向何方，这个看似吃瓜群众的看客问题，实际由于美国的大国影响力，而变得严肃起来。

从表面上看，特朗普当选然后在4年执政之中的“真人秀治国”导致美国政治撕裂，似乎是今天国会山闹剧的罪魁祸首，而一些美国建制派政治人物，例如拜登、罗姆尼、佩洛西等人也都批评特朗普的煽动，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美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实际可以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至今已经有半个世纪的历史。

我是谁？这是一个终极的哲学问题。因此讨论美国也必须先认清这个国家的本质，当然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美国是一个以13个美洲殖民地为基础，意识形态以古典自由主义为根基、..为基督教新教、经济制度采用私有化+奴隶制、政治制度采用政党选举三权分立制而成立的联邦国家。而这些特征，也就决定了美国相比中国是迥然不同的，并呈现出众多政治和社会的撕裂点。

这套“初始系统”在13州殖民地时期，是没问题的，反倒相比西方概念上的封建制度，有了革命性的进步。但随着美国在美洲大陆上的扩张、人口的不断增长，这套系统的问题就逐渐显示出来。

首先就是奴隶制，北方工商资本主义需要进一步解放生产力，需要更多自由流动的人口，必然需要解放奴隶，但奴隶制对于美国不简单是一个人性或者人身依附问题，而是私有财产的问题。即南方认为奴隶是私有财产，而北方提出的显然是不可调和的无理要求。

在经过惨重的内战后，美国奴隶制消除了，但隐患并没有消除，因为私有化经济制度和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必然决定了美国上层需要的是劳动力的自由流动，而不是对南方的积极重建。因此美国只能与南方奴隶主进行某种程度的和解，并导致大量种族歧视的恶果在美国持续存在。

从19世纪70年代开始，美国资本主义进入快速发展时期。美国梦之所以在当初叫得响，就是因为很多旧大陆的移民来到新大陆，会有很多的机会。因为相对于当时很多落后国家，美国的古典自由主义有着异乎寻常的吸引力。

因为这一理念认为：（１）政府是必要的“恶”，为保障个人权利和自由，必须对政府的权力进行严格限制；（２）人类理性可以使个体成为自身利益的最佳判断者和维护者，因此在经济活动中，市场是“一只无形的手”，可以自动调节经济运行，国家不应干预经济生活；（３）对于现实政治和社会中存在的问题，应该通过法律方式和合法程序进行渐进性的、进步的改革，而非诉诸革命。因此每一个来到新大陆的移民，都相信自己努力就能成就一番事业。

这显然是过于天真了。经济危机的到来，打碎了这些人的幻想。特别是1929年爆发的经济危机，以及随后罗斯福的新政，意味着古典自由主义玩不下去了。美国罗斯福政府只能干预经济，实施经济平等的“当代自由主义”。

但美国政府这种干预，是建立在二战前后当全球军火商，转移危机的基础上的。不过美国打赢了二战，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超级大国，从而让美国民主共和两党具备了精英妥协共识的基础。但是“当代自由主义”玩了20年，也玩不下去了，因为美国的国家治理问题越来越严重，从尼克松时代开始积累，历经福特、卡特、里根、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时代，最终在特朗普时代实现总爆发。

刚才我们说到的美国立国基础的古典自由主义、新教、私有化和政党选举三权分立制，全都暴露出问题。

首先，“当代自由主义”玩了20年玩不下去了，美国类似共和党的保守势力，以里根为代表，必然重新高举古典自由主义和全面私有化，然后包装为新自由主义，强调有限政府、减税、放松金融监管、平衡预算和完全市场自由———及其泛滥加剧了美国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的失衡，导致经济金融化、制造业空心化及不同社会阶层财富和收入差距的不断拉大。

最后就是导致社会贫富差距拉大、阶层撕裂，导致美国选民的极大不满。他们未必知道自己穷的原因，但所谓穷则思变，却有巨大的宣泄愤怒的动力。其结果就是民主党内作为整体进一步 “左”转，共和党不断 “右”转的信号。

更关键的是，这种舍弃温和路线的道路，反倒吸引了更多的选民，因为穷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共和党也需要穷人的大量选票。信奉民主党的底层民众，认为能获得某种均贫富的经济平等，而信奉共和党的底层民众，认为工作都是外国人抢走的。

新教代表的美国..也出了问题。从上世纪70年代以来，一个日益“世俗化的蓝色美国”与一个愈发“..化的红色美国”之间在文化、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上开始形成越来越大的对立。如果说经济收入上的差距，还算是个人隐私而看不到的话，..文化上的差异可是赤裸裸的摆在桌面上。

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年轻人和城市选民和基督教右派和传统福音派新教徒、白人保守主义者，在种族主义、性别歧视等问题上存在严重的对立。

实际本质上..文化对立只是浮在经济对立的表层之上，但这种对立最容易引发媒体的炒作而愈演愈烈。而且这种对立，其程度随着近些年美国人口结构不利于白人的变化趋势而日益加深，并最终导致“谁是美国人”“美国是谁的美国”的终极矛盾。

上述这些问题，又由于美国政党选举、三权分立的制度而更加激化。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随着电视等大众媒体的刺激，美国开始实行更为直接的政党初选制度，使政策主张更为极端的候选人更容易动员其选民并最终胜出，由此扩大了党派间的政策分歧。

而且民主、共和两党在每十年一次的选区重划中基于自身选票利益而进行的操纵，大幅增加了各自的“安全选区”、尽可能减少“摇摆选区”，这就等于在拉人头制造对立。

而上述经济、..、文化等矛盾，又都重新被选票政治而放大。越来越多的选民不是坚守理性，而是寻找对立和激化。特朗普获得7300万张选票，不仅仅是因为特朗普的魅力，而是因为美国两党已经做足了功课。里根、老布什、小布什这些人还要维持表面的团结，因此选民投票率有限，而特朗普已经撕下了面具，当然会有大量选民投票。特朗普在他们眼里，当然是这50年来最伟大的总统。

除了意识形态、..和政党之外，还有两个因素也导致美国社会的撕裂和对抗，那就是媒体和教育。美国媒体作为被吹捧的“第四权力”，实际的作用就是通过媒体的社会和政治动员作用，来巩固自己的利益集团。

这一点即使在现代社交媒体网络也没有本质性的不同。因为美国媒体是根治美国社会发展的，一个选举型的社会绝不需要一个全民性的媒体，而是需要媒体代言人，而媒体代言人反过来又影响民众思维。特朗普受欢迎，就是因为他在美国总统竞选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现代媒体专业人士。

美国有些人批评特朗普是真人秀主持人，没有任何从政经历，但美国这个选举型社会架构，出现媒体性总统，是必然的的结果。因为选举本身需要的就是一场政治秀。

而教育则是美国社会问题的一种反映。无论美国教育是快乐教育还是素质教育，无论是赞成还是否定其价值，但是有一点必须确定，即现代教育必然承担着为国家、政府或者社会教育儿童，让儿童完成社会化的职责。

从这一点上，我们似乎发现美国教育既存在优点，又存在缺点。其优点就是在意识形态上，美国教育普遍完成了在爱国主义以及民主、自由等价值观的灌输，但同时在技能、学识、智力开发上没有完成社会化的职责。

早在上世纪90年代，美国的中小学教育就开始大规模滑坡。无论是经济收入差距还是所谓的快乐教育，其后果就是美国教育培育出来的儿童，大部分无法承受一个资本主义制度的压力，更无法迎接全球化的挑战。

美国的国家地位决定了需要的是精英，不简单是科学家、政治家，而且还包括大量的工程师、高技术工人。在美国教育无法..出满足需要的上述人才的基础上，资本作为“自由者”必然转向海外。

而美国教育产生的大量无法“社会化”的产品，在进入社会后才赫然发现困难重重。原本教育灌输的爱国主义以及民主、自由等价值观遭到空前挑战。在“社会化”失败的前提下，这些人只能高喊民主、自由、美国梦等口号，投入到一场接着一场的选举政治动员之中。从奥巴马的“Change”到今天特朗普在华盛顿引发的闹剧，实际本质并没有变化。

在特朗普当政时期，美国政治已经陷入 “两党斗争升级—政策难产甚至失效—国家治理失能—社会矛盾加剧—两党斗争进一步升级”的恶性循环。而新冠疫情的出现，则堪称是火上浇油。

如果说没有新冠疫情，特朗普还能通过制裁、贸易战来转移注意力，勉强获得第二个任期，做个秀走人，但疫情的出现，彻底将美国推向悬崖。因为仅仅3个月的社会封锁，等于让美国的经济火车突然脱轨，而造成美国各种矛盾总爆发，而最糟糕的结果却是经济惨重损失，美国却没有控制住疫情。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2020年美国大选，必然成为历史上最为敏感和激烈的大选，其结果必然充满了争议。

现在结果是拜登当选，但即便是当初特朗普险胜，美国首都华盛顿的动乱仍然无法避免。因为美国黑人弗洛伊德之死，已经在华盛顿导致了一场骚乱。一些反特朗普的媒体早在2020年初就号召要终结其第二个任期。美国在选举后没有骚乱是不可能的，因为各方早已完成政治动员，只能是二选一：要么是左翼骚乱要么是右翼骚乱。

..在美国东部时间1月6日下午3点48分发布的一篇报道称：代理国防部长克里斯托弗·C·米勒在1月6日下午表示他已经与副总统彭斯、议长南希·佩洛西、共和党参议员米奇·麦康奈尔和查克·舒默，以及马里兰州众议员斯坦尼·H·霍耶就国会大厦的情况进行了交谈。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声明中提到的人中，不包括特朗普。

另外五角大楼发言人乔纳森·霍夫曼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国民警卫队已经动员起来，应对行动将由司法部领导。而..还强调，批准部署华盛顿国民警卫队的命令的是副总统迈克·彭斯发布的，而不是特朗普。报道称目前尚不清楚为何作为三军总司令的特朗普没有下达命令。据一名知情人士透露，特朗普最初拒绝了动员国民警卫队的请求。很多人认为彭斯以及代理国防部长米勒已经违宪，特朗普已经被架空甚至发生政变，美国已经面临宪法危机。

因为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一场政变，因为特朗普还是法定意义上的美国总统，权力交接要到1月20日才能完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彭斯是以参议院议长的身份，调动部队的。实际美国当地时间1月7日凌晨4点，美国国会已经完成了辩论，最终确认拜登当选。而特朗普在社交媒体账号被封的情况下，通过其社交媒体总监丹·斯卡维诺发布的一份声明中称：“尽管我完全不同意选举结果，事实也证明了我的观点，但1月20日还是会有一个有序的过渡。我一直说，我们将继续努力，确保只统计合法选票。虽然这代表着美国总统历史上最伟大的第一个任期的结束，但将是我们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斗争新开始。”

从这次美国华盛顿骚乱一开始，甚至弗洛伊德之死引发全美大骚乱的时候，很多国内的看客就希望美国出现大规模流血事件甚至内战，但显然低估了美国国家机器的强大，同时又高估了特朗普的实际作用和美国民众的“革命性”。

首先美国的军警宪特实力极为强大。尽管美国有很多武装民兵荷枪实弹，但如果他们想作乱，根本和美军相比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即便美军不出马，美国各州的国民警卫队使用现代化的战机、坦克和舰艇，就能够完全压制这些武装民兵。甚至美国主要城市的警察，也都在军事化，特警部队手里有大量军用装备。美国虽然是一个拥枪社会，但多以手枪、单发步枪为主，全自动武器极少，根本无法和美国国家机器对抗。

其次，特朗普本质只是一个真人秀演员和商人，他的经济背景、成长经历和个人性格，都意味着他不可能完成从政治人物到“颠覆者”的转换，更不要说革命者了。

尽管在美国政治撕裂的背景下，特朗普坐拥7300万张选票，但这个数字只具备选举的意义。特朗普在美国的政治体系中，不可能将7300万张选票转化为推翻美国制度的力量。因为美国政治制度的设定，就不允许这样的政治人物出现。

第三，美国即便目前正在衰落，也仍然是世界GDP最高的国家，也是人均GDP超过6万美元的富国，即便美国社会撕裂在严重，普通民众生活水平几十年不提高反倒越来越差，但相比世界上大多数国家还要强。美国民众从根本上缺少全面推翻现有制度的动力。而且美国民众的教育，连本国“社会化”都难以满足，又怎么可能有勇气改天换地呢？从美国独立战争到内战，每一次都付出了大量的生命。美国人有这个勇气和觉悟吗？

美国不爆发内战，并不意味着美国没有麻烦。因为我们上边说到的美国建国之初所留下来的弊端，一个也没有解决。

目前有美国政治学家认为，在特朗普之后，美国最应该做的，就是如何限制总统的权力。因为美国未来选举出现第二个特朗普是大概率事件，甚至2024年特朗普就可能卷土重来。特朗普之所以能搞得美国..，归根结底就是美国总统的权力很大，尽管美国是三权分立体制，但国会和法院对总统权力的制约，越来越弱，相反总统作为国家首脑的权力越来越大，这就导致特朗普的错误在总统的位置上被无限放大。

在选举制度无法避免特朗普再度出现的前提下，就只能限制总统的权力。但这本身就需要繁琐而复杂的操作，实现的难度非常大，因为这本身就意味着政治制度的重大变动。除了限制总统权力，还有一个方向就是修改选举人团制度，但这个难度只会更高。

美国建国之初所留下来的遗产，并不都是糟粕，当然也有优点，而且对美国的发展起到了促进作用。但随着美国自己的变化，这套祖宗遗产弊端开始远远大于优点。由于美国优越的地缘战略特点，这些弊端被掩盖起来了。但是在全球化的时代，美国这种娘胎里带的病，开始逐渐显示出杀伤力。相对于限制总统权力、修改选举人团制度的复杂操作性，美国未来最容易的变化就是政党政治分裂和重组的开启。

目前美国比较危险的是共和党，因为民主党转向左，必然能够吸引更多的选民，而共和党转向右，最大的问题就是所谓的保守主义、新自由主义那一套，只能是有利于富人，而无法吸纳更多的普通选民，而贸易战那一套只能是饮鸩止渴。无论是美国的人口结构还是民众的满意度来看，共和党的未来都不乐观。早在2020年选举之前，美国一些右翼就指出未来将对共和党十分不利，拜登如果获胜将出现民主党全面控制参众两院和总统的局面。而这已经在1月6日成为现实。

特朗普虽然被美国建制派所憎恶，但他所代表的7300万选民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2016年和2020年特朗普所显示出来的强大拉票能力，共和党现在没有人能赶得上。如何将这7000多万选票和特朗普进行切割，考验的是共和党的智慧。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让特朗普自己组党拉走一大批选民。这就会造成共和党进一步损失选票。那么未来就可能造成民主党长期一家独大的情况。

拜登一直嚷嚷上台后就实施新政。84岁的老头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富兰克林·罗斯福，但却有可能为民主党打下控制美国20年甚至30年的基础。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美国也是如此。随着美国人口结构的变化，保守白人越来越少，美国当初13个州建立美国所存在的基础，包括意识形态、..、经济分配制度都有了巨大的变化，而这反映在选举上，也必然会发生变化。共和党完全有可能像它的前身辉格党一样消失掉。

美国再次发生内战的几率很低，但是美国在选举扯皮中逐渐衰落的概率却很大。但这一衰落注定是不平静的，因为这涉及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即美元霸权的消失。这将导致美国乃至全球经济的剧烈震荡，而这也会引发美国贫富差距的进一步变化，因为美国绝大多数基层民众失去美元霸权的庇佑，收入将出现更为严重的缩水，而这又反过来影响美国的政治变化。

美国资本集团无疑是全球化的推动者，但在这一过程中，由于出现了全球化进程中更强有力的挑战者，导致美国这一政治实体的地位颇为尴尬。从资本的角度看，他们已经对美国普通中下层民众不感兴趣，但是从国家的角度看，一人一票的制度显然又对资本形成了制约。甚至这个制度选出来的特朗普会危害美国资本集团的利益。如果后面还有普朗特、朗普特、普特朗、特普朗等总统出来，美国资本又该如何应对呢？

美国未来会如何，我们很难预测，但中国应为可能发生的国际格局动荡早做准备，未雨绸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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