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远去的汽笛声】四-烈士还乡

“山雨欲来风满楼”。历史的大变迁，终究要将每个中国人拉进来，不管你是富人还是穷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武昌起义的消息传到了汉川。

第二天下午，在马口镇整装待发的工人、农民、商人及军学各界组成的千余人队伍，佩戴着事先准备好的起义符号，高举十八星旗，浩浩荡荡，直捣汉川县城，接出了狱中关押的革命党人。（原载《汉川县志》）

汉川城沸腾起来了，城里城外的群众把县衙围得水泄不通。县官战战兢兢地交出钤印，只求保命。起义队伍放走县官，随即在县署大堂正式发出起义通电。

次日，汉川军政府成立，并请出蔡仪做军政府的总参事。

在总参事会上，蔡仪文绉绉地感叹道：“若无香帅提倡新式学堂并外派留学生无数，风气何以清新？若无工业重镇，新军何以装备?若无人才汇聚而又相对宽容之新军，革命党人毛将焉附？

满清之亡，不亡于白莲教，不亡于太平天国，不亡于八国联军，而亡于新军；革命党人，乃是野蛮亡于文明，农业经济亡于资本主义，部族亡于天下。

广州起义泣鬼神而不克，武昌一卒吼而天下易帜，致有‘双十’之庆！清廷惊诧，而孙文愕然，天降馅饼乎？不然，此乃张氏积二十年之功也！

经济基础变在先，社会思想随之新，其后革命党人滋蔓，乃革新‘三部曲’也；不呼革命而革命，不言解放而解放，张氏之功也！大众之福也！”

大家见蔡仪像个私塾老先生一样，叨唠些大家觉得已经过时了的话。管他呢，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就只管点头逢迎：“是，是！我们解放了，改朝换代了，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又留过洋，以后就多多给我们出主意。

特别是发布的公告，还要依仗您老人家好好给审改一下、把把关。这官样文章，非您老人家莫属啊！”

我和战友们赶到现场，为他们收殓……都是残肢碎骨了……但我还是尽全力将宜之的遗骨收殓齐全，用白绸裹好，又找了口上好的棺材入殓。

本来军队不允许将烈士的遗体私自处理，是我和这帮生死与共的兄弟们，在长官下令之前将棺木私藏了起来，又找到关在大牢里的一个有命案的帮派老大、跟他做了笔交易，和帮会里应外合、趁乱出的城。”

蔡仪沉默半晌，突然下跪要给严肃致谢，严肃忙拉住他，自己却跪了下来：“蔡爹爹，实在是不能开棺啊！”

蔡仪说：“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来做决断。劳烦你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还能为你兄弟这样尽心。唉！没料到我老蔡家会断后啊，更没有料到我儿会死得这样惨。”

他拉起严肃，问道：“现在武昌局势如何？你怎么能走得开？不会是当逃兵了吧？”

严肃答道：“仗打起来后，全国各地相应，纷纷独立。北洋清军见势不妙，当下正和我们在上海谈判议和。

所以现在是暂时都息兵了，但箭在弦上，随时都会射出去的。我不能等宜之下葬了，必须连夜把兵士都带回去。”

蔡仪问道：“这样怎么走？要不休息一夜，明早赶路？”

严肃摇摇头：“不行啊，那样就真的会把我当逃兵办理了。”

蔡仪对夫人说道，儿子是死于非命，不宜大肆操办。一路颠簸，已过一日，明日设灵堂祭奠一天，后天就下葬了吧。

听见此言，大女儿莲芳又哭了起来，央求开棺看一眼哥哥。

蔡仪决然地说：“你哥哥是在战场上被枪炮所亡，按规矩，入棺后不得再开棺，否则不吉利，亡者的魂魄也不安宁。不只是为我们蔡家，也为了整个湾子，就这样了。”

母女三人相拥大哭。

蔡夫人找到蔡仪，见他仍是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就也陪着他静坐不语。

半晌，蔡仪对夫人说：“唉！我不是看不起智伯这孩子啊。虽然他家境并不好，但这孩子从小勤奋好学，是个有出息的人。只是他和我们的儿子一样，也在军旅中，我怕啊！”

蔡夫人说道：“我看，能不能叫他入赘我们家？”

蔡仪心一动：是啊！

蔡夫人见蔡仪心动，就说：“那我跟他谈谈？”

蔡夫人叫人把严肃找来，对他说：“我只问你一句, 你能不能卸甲归田入赘蔡家？蔡家和严家也算是世交，你和宜之亲如兄弟，我们也会视同己出的。经营蔡家的产业，也不亏待你吧！”

严肃摇头：“我已从军，就一定要完成自己的夙愿，大丈夫要以天下为己任。我想，要是宜之还在，也会这样的。”

蔡夫人气愤道：“这样，我是不会把女儿嫁给你的！”

蔡夫人将严肃的回答告诉蔡仪。

蔡仪喃喃念叨着：“以天下为己任，以天下为己任……”他突然说道：“去把莲芳喊来！”

蔡仪小心翼翼地问低着头的莲芳：“你愿不愿意跟他走？”

莲芳哭了，半天才说：“不愿意。我要伺候您和姆妈一辈子！”

一听女儿的话，心明如镜的蔡仪不由得摇着头长叹一口气。

心神不定的严肃在谷场上牵着马徘徊着。

姬安邦陪着蔡仪出了房门径直走向严肃。蔡仪直截了当地问：“你想好了？”

严肃两腿一并：“想好了，不灭鞑虏不还家！”

蔡仪转身便走：“那好，我等你还家。”

严肃一愣。

姬安邦忙说：“傻伢子，还不谢你蔡爹爹！”

严肃追上蔡仪，跪下说：“谢谢蔡爹爹！”并掏出一支钢笔，递给蔡仪：“这个就作为我的信物，我一定回来迎娶莲芳！”

了了一桩心事的严肃，召集好人吗，列队向蔡宜之的灵柩三鞠躬后，在这个阴冷的黎明前策马回奔武昌。

一大早，闻讯赶来的汉川革命军官员及士绅云集蔡家，在天主教堂前召开了隆重的烈士追悼大会。

烈士的遗骸就葬在玛瑙垸蔡家坟田，一行人等在蔡宜之烈士的坟前再次默哀。新上任的胡县长说，县军政府要为烈士立碑。

第二天下午，胡县长又从县城赶来蔡家。他递给蔡仪一个大纸封，说：“中华民国大都督黎元洪黎亲手题写的碑文！蔡宜之烈士是我们地方的荣耀啊！这个原件您收着，我已经描好样本交给石匠去刻了。”

蔡仪却毫无表情，并没有要接的意思。胡县长只好将纸封放在桌上，继续说道：“严智伯那小子真有本事，硬是请动了大都督题写碑文，还派人快马加鞭当日送到汉川军政府来。

梁总司令本来要亲自送到府上，但他军务繁忙，委托我一定要亲自来。”

作者简介：

段纪武，1965 生，湖北武..，祖上三代均为铁路人。本人从事火车司机工作十年，后改行酒店管理工作，现为新媒体公司管理人员。喜好文学，爱好字画，性情豪爽，经历丰富。五十而后觉，开始系统将所感、所思、所历、所好之事变成文字。不是文化人偏做文化事，只是留下痕迹，无悔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