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河防险图》看清代黄河管理机构

2020-08-19 02:31:58

清朝皇帝对黄河治理极其重视，甚至常常亲自指授治河方略。综观有关的谕旨，命河督“绘图贴说”及类似说法屡屡出现，这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即该时期不仅有为数可观的文字资料，还绘制有大量的黄河图，我们也可以从此切入清代的黄河治理。目前，学术界已开展相关角度的研究，只是所涉及黄河图的范围还比较有限，比如河南段《黄河防险图》就未引起重视，而其内容对于了解与把握清代的黄河治理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

《黄河防险图》由美国国会图书馆主导开发的世界数字图书馆收藏，其中文字说明如下：“此图为经折装，凡共十五折，包含绘制河南省境内黄河埽坝堤岸工事及地点。全图描绘西起武陟县，经荥泽、郑州、原武、中牟、阳武、封丘、开封府、陈留、祥符等县境之防泛情形。图上有贴签十八处，均说明某处河工问题，以及嘉庆、道光年间（1786-1850年）之失事处。此图提供有用材料，及可为研习河工者参考。”另还注有，该图绘于清代，为手本彩绘，1册经折装，21.8×9.8公分，原藏..“国家”图书馆。

《黄河防险图》（部分）

根据图中所示，河南段黄河两岸设置有厅、汛、堡三级管理机构，其中厅级管河机构，北岸有黄沁厅、卫粮厅、祥河厅、下北厅四厅，南岸有上南厅、中河厅、下南厅、兰仪厅四厅；厅下所辖各汛，界址清楚；汛下各堡，按照从西向东的顺序用数字标识，少的有11堡，多的达38堡。除此之外，该图还比较清晰地标识了黄河南北两岸险工所在、嘉道年间河工失事地点、县级行政区划的分界、干支流的交汇与分岔点、南北两岸大堤的距离，以及大堤内外的村落、城镇、庙观等情况。有的标识所配贴说内容也非常丰富，有关于河工失事情况的，也有关于抢险及防护情况的。该图的史料价值颇高，对于了解河南段黄河的治理情况以及沿河区域社会的历史地理环境均有助益。同时，密密麻麻分布于黄河两岸的管理机构在令人惊叹之余，还引人思考河南段以下即山东、江苏段或者说清代黄河管理机构的总体情况。

由于《黄河防险图》聚焦河南段，所以显示的清代黄河管理机构情况并不全面。清代的河政体制以防护黄河为主，内容包括河工职掌、河兵河夫、河工经费、岁抢修工程、堤坝各工、物料、汛侯、疏浚等多个方面。单就黄河管理机构而言，除了《黄河防险图》中所及厅、汛、堡，还有在此三级之上的河与道。具体说来，河为最高机构，其下辖道，道下有厅，厅下设汛，每一汛有堡房若干，整体呈现与其他管理机构类似的金字塔式的层级结构。另在文职机构之外，还有武职设置，即河标或河营。只是起初“文官司钱粮，武官司桩埽”，“后文官知做工系利薮，乃与武官分工”，“近则工程全归文官，武官几同虚设”。

从最高管理机构“河”的建置与沿革来看，清代对黄河的管控呈现不断加强的态势。顺治元年，设置总河，“驻扎济宁州，综理黄运两河事务”。及至康熙亲政，情况发生了明显变化。康熙帝不仅亲笔将“三藩、河务、漕运”六个大字书写在宫中柱上，以夙夜轸念，还在此基础上，多措并举，大力改革。体现在管理机构建置方面，则不仅采纳河督靳辅的建议，将河督驻地迁到了江苏北部的黄运交汇处——清江浦，以加强治河实践，还设置道、汛等专门负责河务的管理机构，以替代以往的管河分司。在其看来，“将南北河道各分司部官裁去极好，他们知得什么河道，不过每日打围罢了”。雍正年间，雍正帝又对上层管理机构建置进行了一次重要改革。雍正七年将江苏段与河南、山东段河道分隶，“授总河为总督江南河道，提督军务，授副总河为总督河南、山东河道，提督军务，分管南北两河”。此后，上层机构建置一直保持这一状态，一直到咸丰十年。晚清时期黄河管理机构发生了巨大变动，其中有两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其一，咸丰五年黄河在河南兰仪铜瓦厢改道北行后，南河及东河部分机构由此闲置，并于咸丰十年被裁撤；其二，庚子事变后，东河总督及剩下的东河部分机构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河这一级管理机构中，河督为最高官员，且品级较高。清初，河督一般官居二品，若加兵部尚书、太子太保等衔，则为从一品，高于沿河省份的巡抚和布政司。随着时间的推移，河督的品级有所下降。比如，乾隆十四年规定，“总河总漕同巡抚，授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其应否兼兵部尚书侍郎，由部请旨”。乾隆四十八年又补充规定：“以总河无地方之责，又有由道员升署及简擢初任之员，嗣后，但给与兵部侍郎右都御使衔”。换言之，乾隆以降，河督的品级大致为从二品甚至三品，与巡抚大体等同。此外，在河这一层级，还设置有副职，即副总河，只是该职屡置屡罢，变化较大。其中存在时间较长者为雍正二年设置的副总河。雍正七年，两河分隶之时，副总河升迁为东河河道总督，此后该副职一度不设，两年后复为实缺，乾隆元年又“罢河东副总河不设”。至于其他时段所设副总河一职，则旋置旋罢，未成定制。

河之下的管理机构为道，各道设有道员，负责督修河务工程，兼掌钱粮出纳。总体而言，道这级管理机构也呈不断扩展的态势，仅从数量来看，雍正时期有4个，嘉庆年间增至6个，分别为河北道、开归陈许道、兖沂曹道、徐州道、淮扬道、淮海道。道之下的管理机构为厅，各厅设有厅官，文职为同知或通判，武职为守备或协办守备。厅这级管理机构的拓展态势更为明显。据魏源记述，康熙初年，东河河段设4厅，南河河段设6厅，共10厅，至道光时，东河增至15厅，南河则增至22厅，总数达到了37厅。厅下辖汛，各汛文职为主簿、县丞，武职为千总、把总、分防外委和协防等，每汛负责修守的堤岸长几千丈至上万丈不等。每一汛有堡若干，每堡相隔约二里，驻有河兵与堡夫。堡这一基层机构数量很多，从《黄河防险图》亦明显可见，可谓密密麻麻分布于黄河两岸，担负着日常修守之责。

除了五级管理机构以及相关河官，还有必要述及河兵与河夫，不仅是因为二者驻守河堤，还由于其建置以及规模的变化等也能够体现清代黄河治理的沿革与演变。起初，黄河的日常修守主要由河夫负责，及至顺治十二年，始添设江南河兵。延及康熙十三年，正式设置了武职管理机构河营，不过其拓展主要在康熙十六年靳辅担任河督之后。为了救治河患，宣泄“滔天弥漫之水”，靳辅大举河工，由此河兵数量大幅增长。比如康熙十七年议准，“江南省凤、淮、徐、扬四府，裁去浅溜等夫，设兵五千八百六十名”，翌年又“增兵五百余名，令各营弁督率防守修浚”。此后，河营与河兵规模仍呈现扩大的态势。雍正六年，江南河营已由原来的7个增加至20个；乾隆元年，江南20河营中有兵丁9145名。另据大学士阿桂所奏，乾隆四十六年的情况为，南河21河营，拥有河兵15000名，东河3河营，拥有河兵1700名。为数可观的河兵，每里河堤设二三名或五六名不等，其职责除了堤岸的日常修守，还承担维持黄河沿岸地区的社会秩序，保障漕粮运输的顺利进行，乃至在大规模施工期间防范河夫暴乱等任务，因此，具有准军事性质，相关奖惩措施也大体参照军功例定。与河兵一同驻守河岸的还有河夫，不过河夫有常川驻工与临时招募之分。起初采用佥派的办法，“按田起夫”，后改为雇募，也就是用河道钱粮进行“招募”。比如靳辅担任河督时，大举工程，一次就招募了九万三千名，然“尚少夫一万一千七百余名”。这个办法为百姓“一时称便”，虽然河兵与河夫一同驻守河堤，但是具体任务有所区别，也各显所长。比如，河夫多系土著，“水势缓急，堤岸情形，无不深知熟悉，且搜寻獾洞、鼠穴、狼窝蛰陷，尤其所长，即或猝有险要，搬运泥土，竭力填塞，非堡夫不能胜任”，河兵则善于“镶填钉桩、捲埽、下埽”等事。也因此，黄河的基层日常防护“须兵夫兼用，协力防御，方有实效”。

总而言之，清代在借鉴前朝经验的基础上创置的系统的黄河管理机构体系，在绘制于当时的《黄河防险图》中有比较直观的体现，其中折射的清代对治理黄河高度重视并不断强化治理的做法，或可为当下应对黄河治理，以及重塑人河关系提供些镜鉴。

（作者单位：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来源：《团结报》）

作者：贾国静

编辑：

鲍家树孙靖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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