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舅舅：中国..早期..陈公培

陈公培（1901年-1968年），湖南长沙人。原名陈善基，后更名陈公培、无名、旡名、吴明。1918年，陈公培由长沙长郡中学毕业，第二年正逢五四运动，因受五四运动的激励和《新青年》先进思想感染，他毅然放弃学业，只身来到北京，是年秋考入吴玉章主办的北京法文专修馆，学习法文，年底又参加了王光祈发起组织的工读互助团。1920年3月，该团解散后，陈公培准备到法国勤工俭学，去了上海。正值陈独秀从北京辗转到上海筹备创建中国..第一个组织，陈公培也走进了当年法租界环龙路老渔阳里2号（今上海市南昌路100弄2号），参与创建中国..第一个组织，成为中国..第一批..之一。

1920年6月25日，陈公培抱着走出国门、放眼世界的信念，赴法国勤工俭学，参与创建旅法中国..组织，是旅法最早五位中共..之一，旅法用名吴明。1921年10月14日，陈公培、蔡和森、李立三、陈毅等104人因参与“争回里大”的斗争，被法国政府强行遣送回国。

1922年初，陈公培参与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临时中央局工作。此间，他与留在法国的赵世炎频繁通信，商讨在法国创建青年团工作。是年秋，他奉中国..中央局之命，去海南岛开展建党、团工作，被誉为“琼崖..最早播种者”。

1924年秋，陈公培步入黄埔军校二期，开始了自己的军事生涯。1925年2月1日，他参加了第一次东征，讨伐盘踞在广东东江的军阀陈炯明。在校期间，陈公培与军校的..骨干李劳工、周逸群等秘密组织“火星社”，与校内..右翼势力作坚决斗争。1925年9月，陈公培从军校毕业。随着北伐战争发展，黄埔军校前四期毕业生分别充实到北伐军的各个部队中，陈公培任李济深率领的新扩建的第四军政治部副主任。1926年7月，陈公培在广州参加北伐，这是他的第二次军事生涯。北伐的直接目标是打倒英美帝国主义支持的北洋军阀吴佩孚、孙传芳、张作霖。10月10日，陈公培随北伐军攻占武昌城到了武汉。此时湖北省总工会刚成立，他又参加了工人运动，任湖北省总工会宣传部部长、武汉工人运动讲习所教员。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这股腥风血雨很快就扩大到武汉。7月15日，汪精卫决定“宁汉合流”，在武汉进行大屠杀，白色恐怖顿时笼罩在武汉三镇。在极为严峻的形势下，如何坚持革命，使革命走向胜利，经过新组成的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常务..紧急讨论研究，决定由中国..独立领导，发动南昌起义，打响了武装反抗..反动派的第一枪，中国..从此走向武装夺取政权的革命道路。陈公培第三次军事生涯便是参加南昌起义，他是贺龙所率20军总部的特别随行人员。起义军进入汕头，时任前敌..书记的周恩来让负责保卫工作的陈公培好好保护林伯渠等领导和老同志。陈公培还参加了10月3日由周恩来亲自主持召开的前委、革委、各军及地方党的负责干部联席会议，简称“流沙会议”。因敌我力量悬殊，南昌起义失败，起义军余部一部分由朱德率领上了井冈山，与..领导的部队会师；一部分从海陆丰水路退回香港，陈公培也去了香港，并参与起义军的收容工作。

1928年，陈公培随在..读医学博士的表弟沈其震去了..，闭门读书约一年。回国后，1930年至1932年期间，陈公培仍不间断地与中国..继续联系，在北京参加了中共..徐冰等人领导并组织的读书会，还在天津等地开展革命活动。

1933年11月20日，陈公培参加了福建事变。此前，他受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委托，二进苏区。第一次是到闽北王台，与东方军司令员彭德怀谈判；第二次是陪同..十九路军秘书长、全权代表徐名鸿到江西瑞金。10月21日傍晚，陈公培先抵福建长汀，与中华苏维埃..临时中央政府及工农红军全权代表潘健行（潘汉年的化名）谈判，10月26日又在瑞金正式签订《反日反蒋的初步协定》。后参加福建事变，陈公培被任命为兴泉省副省长。

红军经历艰苦卓绝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抵达延安后，1936年11月4日，..亲自给陈公培写信，对他为中国革命所做的工作给予充分肯定和赞誉。

公培兄大鉴：

又数年不见了，得悉吾兄依然奋斗不懈，同人闻之十分佩慰。相距尚远，不能聚首，望用书面时通消息。各方统一战线，深仗大力斡旋，对内则化干戈为玉帛，对外则求一致抗战，争取民族革命战争与民主..之联系及其彻底胜利之前途。疾风劲草，愿共努力！

顺祝

行止佳胜！

..

十一月四号

1937年春节后，叶挺举家来到上海。陈公培和表弟沈其震，与众多爱国志士经常聚在叶挺家中，议论抗日国是，一起做统战工作。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陈公培奔走沪湘赣粤桂各地，积极开展抗日活动。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陈公培就职于上海中华自然科学社。

1948年底，为了亲自迎接为之奋斗一生的新中国诞生，陈公培独自由上海出发，经厦门绕道香港，由潘汉年安排乘船到东北解放区，最后赶赴北京，参加了开国大典。新中国成立后，陈公培任政务院参事室参事。1954年12月后，任第二、三、四届全国政协特邀委员。

陈公培一生追求真理，孜孜不倦，坚信马列主义和..思想，为中国..的创建及地方党团组织建立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他生前为不同历史时期撰写了不少具有珍贵历史价值的回忆录和文章，为中共党史研究提供了珍贵史料。

陈公培原籍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东乡（现长沙县安沙镇宋家桥村荷叶湖）。宋家桥村荷叶湖位于今京港澳高速公路长沙县境内东侧，与西侧堂坡清代民居相距约4公里。该村南北是丘陵高坡，中间低处是种植水稻的良田。陈家大院旧址正好位于北坡。宋家桥村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村庄，村东边的宋家桥边，有一棵树龄长达300多年的香樟树，见证了这个村落的历史变迁。据陈氏后人回忆，陈家大院当时的外墙足有约3000米长，正屋是坐北朝南的二层楼，临院大门旁还有吊脚楼，各种房间数十间。院内有竹园、果园、菜园、茶园等。陈公培的父亲陈其殷共有六兄弟，他是兄长。在陈氏老屋居住时间最长的，是排行第五的弟弟陈为管一家老小。陈为管曾参加北伐，后负伤致残，回乡后一直住在这里，共有8个子女。

2018年底，我在福建省档案馆意外发现陈公培于1944年1月23日写给时任福建省政府秘书长程星龄的信，信中提及双亲情况。陈公培在信中写道：

伏念家母早岁参加同盟会革命於清末，湘中革命运动无不与。培五六岁即亲承家母排满革命之教，以后因先父与蔡松坡前辈为湖南时务学堂旧友，即电川相偕入滇，先父游滇督李经羲幕，与松坡先生筹划革命，家母均赞佐襄理之事。比先父副罗佩金援川，家母乃只身去武汉从事革命军救护工作。以后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家母即与湘中女前辈唐琼英、张汉英诸先生，纠合海内外妇女先进组织妇女参政同盟会，从事女权运动。

陈公培的父亲陈其殷（？-1916年）是清末民初的民主主义革命者，曾是湖南时务学堂头班生，与蔡锷、杨树达等人同班。湖南时务学堂是清末维新运动期间湖南创办的第一所近代学校。熊希龄为学堂提调，梁启超为学堂中文总教习。据《湖南时务学堂遗编》记载了教习对学生提问的回答。提问学生共有28人，所提出问题共有114条。其中提问最多的是陈其殷，共14条。1903年，陈其殷随蔡锷等人东渡..，同年还参加过黄兴领导的华兴会革命活动。据《黄兴传》记载，1903年11月4日，在长沙西区保甲局彭渊恂宅举办的黄兴30岁寿宴，陈其殷出席了，这实际上是以寿宴为名，华兴会革命组织宣告成立的大会，该组织是国内第一个举起反清民主革命大旗的革命组织。1911年3月，蔡锷受云贵总督李经羲之邀，到滇任职，陈其殷也随蔡锷到云南，参加了云南军都督府工作，并任援蜀巡按副使。1912年8月2日，北洋政府任命刘揆一为工商总长，其间，陈其殷任工商部参事。1912年12月28日，陈其殷受工商部派遣，到上海调查汉冶萍公司账目财产。1916年，陈其殷因患淋巴结核，病故于云南。

陈公培的母亲沈明范（1880年-1944年）出生于清末长沙的名门望族，其父沈克刚曾就读于岳麓书院。沈氏是江苏洞庭商帮的后裔，南宋年间因战乱避居太湖中央的西山岛。太平天国运动致社会大动荡，交通受阻，沈氏定居湖南长沙。沈克刚（1852年-1933年）是清末举人，先在湘辰州和祁阳任训导，后去四川彭县和巴县任知县，大力兴办教育，曾任湘芷江沅水校经堂院长，民国总理熊希龄是他的得意门生，同时还办过实业，热心开采矿业。晚年热心慈善事业，任长沙慈善事总公所会长，并创办了长沙仁术医院，积极参与创办中美合办的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后更名湘雅医科大学、湘雅医学院，现为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并出任湘雅董事会的中方董事。而沈克刚的同胞兄弟沈克諴（1872年-1903年），又名沈荩，则是鼎鼎有名的维新派、反清革命斗士，因公开在报刊上揭露清政府与俄国签订出卖我国东三省和蒙古领土主权的《中俄密约》，1903年7月31日慈禧太后下旨“著即日立毙杖下”。沈荩是我国为新闻事业献出生命的第一人，就义时年仅31岁。

沈明范亦为湘中女杰，早年参加同盟会革命。1911年，陈其殷到云南追随蔡锷举事，她不顾家中还有一双年幼儿女，独自到武汉创办武汉赤十字会，参加革命军救护工作。1912年2月20日，沈明范在南京参与唐群英等人组织的女子参政同盟会活动。4月8日，女子参政同盟会在南京成立，大会选举唐群英为会长和主要领导成员，并确定各部职员，沈明范就职财务部。4月29日，女子参政同盟会迁往北京，她继续从事女权运动。据《女子白话旬报》民国元年十一月第4期报道：“前数日参政同盟会来了一位健将，就是那沈明范君。去岁武昌起义的时候，沈君曾在武汉办赤十字会，受了无限辛苦，后来南京政府成立，他又到南京尽了许多义务。因为当时参议院不通过女界的请愿书，曾用过一次激烈手段，连院内的窗户都打得粉碎。这回闻得北京的参议院又蹂躏女权，便星夜赶到北京，预备对付参议院，参政同盟会有了这健将，也就不怕参议院的专横了。”沈明范对陈公培走上革命道路给予鼎力支持。陈公培在给程星龄的上述信中还这样写道：“十五年北伐军入湘，军阀及反对派肆力反宣传，群情惶惑，家母独排众议，表示赞助， 以后并到武汉勉励培从事革命工作。以后国内多故，湘中尤为俶扰，而母亲亦因体力就衰，始雄心内敛。至九一八事起，悲愤不可遏，仍勉培努力国事及闽事。以后培自审材薄无补时艰，设法与妹近养于青岛，然母仍时时督促之，使不懈馁。迄七七事起，培始设法奉母返湘，而湘中亦岌岌，家门单薄，而妹居成都。培乃设法送往成都，依妹氏以居。迄诸务稍定，仍遵慈命出川。”

陈公培从小受到父母反帝反封建革命理念的熏陶，立志改造不平等的社会。1914年，陈公培就读于长沙市长郡中学，在校期间接触到先进思想。陈公培在校用名为陈善基，是旧制1918年第十六、十七班毕业生，与他同期的同学有黄千昂、李富春、宋绍景、欧阳钦和杨开智等，陈公培和前四位同学后来先后赴法勤工俭学，走出国门，放眼世界，探索救国救民的革命真理。年纪轻轻的陈公培，坚定地走上了革命之途。

陈公培是如何走上革命道路，成长为一名中国....呢？ 

1911年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使中国社会前进了一步，但并没有解决社会根本矛盾，反帝反封建的任务尚未完成，内忧外患愈演愈烈。辛亥革命后，谋求中华民族彻底解放的革命志士，继续沿着艰辛的道路，寻求革命真谛。

1919年6月，陈公培赴北京，准备去法国勤工俭学。当年秋天，他进入法文专修馆学习法文，在此，陈公培有幸结识赵世炎、鲁易等先进青年，并与李大钊、吴玉章等革命先辈广有联系。

1919年到1920年春，初期的青年社会主义组织“工读互助团”正在酝酿。参加人员受到当时流行的无政府主义影响，同时又受到俄国十月革命的影响，自愿参加了王光祈发起，蔡元培、李大钊、陈独秀、胡适、周作人等在北京筹建的工读互助团。陈公培也参加了该团，与从浙江前来的青年精英俞秀松、施存统相识在第一组，该组设在骑河楼斗鸡坑7号。

工读互助团的宗旨是“本着互助的精神，实行半工半读”，团员们“各尽所能，各取所需”。该团规定：第一，团员须每天工作四小时。第二，团员生活必需之衣、食、住，由团体供给；团员所需的教育费、医药费、书籍费，由团体供给；惟书籍为团体公用。第三，工作所得归团体公有。

工读互助团这一新生事物受到社会各方人士的关注，陈独秀、李大钊、蔡元培、胡适、王光祈等人先后到团里看望大家。他们一边坚持读书，一边坚持劳动，因团内成员对工读互助的不同理解，很快引发了冲突，后又产生了经济危机，该团便再无法继续维持。

1920年3月，工读互助团解散后，3月27日俞秀松、施存统去了上海，他们找到曾在浙江一师当过先生的沈玄庐，经他介绍，二人到了位于上海白尔蒲路三益里17号的星期评论社工作。陈公培随之也到了上海，很快就与先期抵达上海的俞秀松、施存统等人保持密切联系。此时，陈独秀正在上海积极开展中国..的创建活动，俄共（布）远东局派遣的维经斯基等人也正好由李大钊介绍，来上海会见陈独秀。陈独秀在渔阳里2号家中，举行多次座谈会，探讨苏联情况，商议酝酿建立中国..组织。陈公培就这样第一次走进老渔阳里2号，参与了中国..早期创建活动。陈公培在不断学习并接受马克思主义的过程中，积极参加各种革命实践活动，最终放弃了无政府主义，选择了马列主义作为自己的信仰，成为一名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

抗战胜利后，陈公培安家于上海，就职于上海中华自然科学社，住在威海卫路。

1948年，解放战争取得节节胜利，捷报频传。陈公培原本可以安心留守上海，喜迎..进驻，就地迎接新中国的诞生，但是陈公培此刻心潮澎湃，历经艰辛数十年，梦寐以求的一天即将来临，新的国家宛如一轮红日，将从奔腾的东海冉冉升起。

为了能尽早赶到东北解放区，亲迎为之奋斗一生的新的国家诞生，陈公培作出了重要抉择。他不顾旅途劳顿与周折，10月从上海启程到厦门，再绕道香港，直奔解放区。到厦门后，他先找到杨东莼和张圣才。中共..杨东莼是陈公培在长郡中学时的同学、好友，这年8月刚转至厦门大学任教。张圣才是福建人，曾参加福建事变，与陈公培早也认识。三人一见面，就即刻商议，如何配合当地中共地下党做好迎接解放的相关工作。张圣才向陈公培、杨东莼介绍了他在福建民联的工作情况及今后设想，经三人商量后，陈公培、杨东莼建议张圣才的工作应及时与中共华南局直接联系汇报，事前杨东莼已收到转达中共华南局书记潘汉年约他到香港的信函，便决定由杨东莼先去香港向潘汉年请示。

杨东莼很快乘船去了香港，几天后，杨东莼致信陈公培，说：“大风兄（潘汉年）请你陪同圣才兄来港一趟。”在杨东莼的斡旋下，陈公培、张圣才到香港第二天晚上，潘汉年顺利会见张圣才。潘汉年在与张圣才谈话中说，随着大军南下，福建也会很快解放，所以，今后的工作重点，应放在策反上，尤其要把策反李良荣（时任福建省政府主席）放在首位。

这次会见结束后，张圣才立刻返回福建，准备迎接解放。陈公培与杨东莼则留在香港，另有任务。实际上，1948年12月在潘汉年的安排下，杨东莼进入了由中共领导下的香港达德学院任教，陈公培则于1949年1月乘船取道朝鲜元山、平壤，进入东北解放区，后安抵北京。

此时，陈公培思绪万千，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回想从上海石库门到北京天安门，历经艰难险阻，一个新生的..即将诞生。从此，陈公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革命信念，永远跟着中国..，誓为自己热爱的新中国建设事业继续奉献余生！

（作者系陈公培外甥女，中广电广播电影电视设计研究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