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摸得，我也摸得。

2023-02-14 17:3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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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初雪图五代十国赵幹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配图与文无关

广顺元年（951年）正月初五日，郭威登基称帝。

五代最后一个王朝——后周，正式开张营业！

初登大宝的郭威，却想起一个侍卫司步军将校的那句醉话，心有余悸。

就在几天前的大年三十晚，郭威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登基事宜，一个侍卫司步军将校喝高了，迷迷糊糊来了句：

“昨澶州马军扶策，今步军亦欲扶策。”

意思是：呃，和尚摸得，我也摸得。马军在澶州拥立郭威当了皇帝，现在我们步军也要立个皇帝。

自然，这个醉鬼马上就去见阎罗王了。

但郭威越想越怕，自己可不就是靠着这帮丘八大爷当上的皇帝吗？万一这帮大爷又想立个新皇帝怎么办？

为了防患于未然，郭威对后周中央禁军——侍卫司，下手了。

为啥是侍卫司？

眼前，郭威本人就是个现成、鲜活的例子。

况且，五代时期的皇帝废立，侍卫军没少参与。

郭威将中央禁军一分为二，在侍卫司基础上，增加一个殿前司。

由自己的外甥李重进和女婿张永德，分别担任一二把手，共同掌管殿前司。

不过此时，殿前司的地位是要比侍卫司低的。

侍卫军无论从规模还是配置上，或者承担的责任都要大于殿前军。

但殿前军的存在，极大的分割了侍卫军的权力，二者相互制衡，避免了军权集于一人。

郭威为此洋洋得意。

但人算不如天算。

显德元年（954年）正月十七日，郭威驾崩。

临终安排，李重进改任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侯；张永德接任殿前都指挥使。

两人实际分掌侍卫司和殿前司。

这样好啊，中央禁军都在郭家人手里。

郭威相信这样的安排，就万无一失了，郭家的天下就能长治久安了。

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留下一句“吾无恨矣”，就走了。

机关算尽的郭威，怎么也没料到，正是自己一手设立的殿前司，一手终结了他开创的王朝。

显德元年（954年）正月二十一日，郭威养子柴荣继位，是为后周世宗。

柴荣刚继位，北汉刘崇率三万精锐伙同辽国一万精骑南下，想趁柴荣立足未稳一举灭亡后周。

柴荣顶住巨大压力，调兵遣将，御驾亲征。

三月十九日，周汉大军在高平爆发决战。

战争刚一开始，侍卫军将领樊爱能、何徽临阵脱逃，险些让战局全盘崩溃，将柴荣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幸亏张永德、赵匡胤等人率殿前军浴血奋战，反败为胜，一战定乾坤。

战后，柴荣对侍卫军是恨得咬牙切齿！

战后，樊爱能、何徽被砍掉了脑袋；能抓到的步军降卒，全部就地处斩，

侍卫军实际已经被柴荣打入冷宫。

而刚成军不久的殿前军，表现出色。

柴荣马上决定重用——扩编殿前军，集中人力物力、从全国各地抽选精锐中的精锐...

显德三年（956年），柴荣再次对殿前司做出细微的改革，以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检，赵匡胤为殿前都指挥使，两人分别担任一把手和二把手。

殿前军更是成为后周王朝第一王牌之师。

不仅让殿前军的战斗力和重要性都远远超过侍卫军，而且极大地削弱了地方军。

柴荣此举，可谓一箭多雕。

然而，这一切的最大赢家，却不是柴荣...

是谁呢？

殿前都虞侯赵匡胤。

赵匡胤全程参与了殿前军扩编，期间，安插了大量心腹。

显德六年（959年）三月二十九日，柴荣再次御驾亲征，北上攻打辽国。

行军途中，柴荣看到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着“点检做”三个大字。

点检，就是殿前都点检；做，就是做天子。

一生要强的柴荣第一次知道了恐惧的滋味。

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而他儿子柴宗训才七岁。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个道理谁都懂。

他怕一旦自己死去...儿子的皇位会被人抢走...

这个人就是张永德。

谁让你是后周第一王牌之师殿前军的一把手呢。

五月初八日，柴荣撤兵南归。

他没有直接回开封，而是在澶州逗留了起来。

因为，张永德此时还挂着澶州节度使的名头。

到达澶州后，柴荣把自己关了起来，谁都不见。

大臣一天见不着皇帝，心里就发慌——

你把自己关起来算什么事啊，军政要务，找谁汇报？谁来拍板啊？

大家伙想到了张永德，你们是自己人，你去劝劝，怎么着也得跟大家伙露个面吧。

张永德还真去了，一去就碰了个大黑脸，柴荣反问一句：“谁教你这么说的？”

张永德说是群臣的意思。

柴荣打量了张永德很久，也想了很久，最后长叹一声，一语双关道：

“吾固知汝必为人所教，独不喻吾意哉！然观汝之穷薄，恶足当此！”

——我当然知道这话是别人教你的，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看你是个命薄的人，怎当得此福。

说完这句，柴荣就回京了。

张永德是老实人，他丝毫不知道就在打量他那一刻，柴荣对他动了杀心。

幸运的是，或许因为张永德太公忠体国，太憨厚淳朴了，柴荣终究没因为那么一句虚妄的话，对功勋赫赫的张永德下毒手。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柴荣不能再让张永德担任殿前都点检了。

六月十五日，柴荣对中央禁军做出了最后一次人事任免。

殿前都点检张永德军职全部贬落；

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接任殿前司一把手。

殿前军彻底落入赵匡胤手中。

同年六月十九日，柴荣驾崩。

六月二十日，柴宗训继位，是为后周恭帝。

七月十九日，柴宗训再次对中央禁军进行了一系列的人事安排。

侍卫军这边：

李重进，侍卫司一把手

韩通，侍卫司二把手

韩令坤，侍卫司三把手

高怀德，侍卫司四把手

张令铎，卫司五把手

殿前军这边：

赵匡胤，殿前司一把手

慕容延钊，殿前军二把手

石守信，殿前司三把手

王审琦，殿前军四把手

后周丧钟，就此敲响！

上文提到的，最大赢家不是柴荣，正是殿前都虞侯赵匡胤。

早在柴荣扩编殿前军之时，赵匡胤全程参与了，并在其中安插了大量心腹。

现在整个中央禁军指挥官，几乎都是赵匡胤的死党：

韩令坤——赵匡胤发小

高怀德——后来成为赵匡胤的妹夫

张令铎——后来成为赵匡胤弟弟赵匡美的岳父

慕容延钊——赵匡胤的铁哥们

（两人都曾当过郭威的亲兵）

三把手石守信、四把手王审琦——赵匡胤的把兄弟

（义社十兄弟）

只有侍卫军一把手李重进和二把手韩通不是赵匡胤的人。

可李重进人远在扬州，担任淮南节度使。

韩通倒是对后周忠心耿耿，可他为人鲁莽，缺乏政治手段，孤掌难鸣的他根本挡不住赵匡胤。

可以说，后周王朝能不能活，能活多久，全凭赵匡胤对死去的柴荣还有多少忠心。

显德七年（960年）正月初一日，柴宗训举行了正旦大典，接受群臣拜贺。

大家都在等着早点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晴天一声霹雳，镇州、定州节度使，送来了一份相同的警报：契丹大军汇同北汉南下，守军紧急求援！

所有人都乱作一团，甚至忘了一件事情——核实战报的真实性。

大家赶紧商讨，该怎么办？

能咋办？

打呗。

派谁呢？

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殿前都点检赵匡胤。

很快，赵匡胤接管后周兵权，部署作战计划：

首先，

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延钊率领殿前军为先锋，先期北上；

而后，

主帅赵匡胤、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高怀德、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张令铎及侍卫步军虎捷左厢、右厢都指挥使张光翰、赵彦徽率侍卫军出征。

最值得注意的是，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都虞候王审琦，则率军驻守在京，协助侍卫司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镇守开封。

侍卫军和殿前军一半守城，一半出征，看似没啥毛病。

仔细看，韩通主管的侍卫军主力虎捷军，全部被赵匡胤的两个心腹带出了城！

韩通成了光杆司令，能指挥的只有自己的亲兵。

一旦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韩通只能唱凉凉。

果不其然。

正月初二，慕容延钊率军按计划先行出发。

他刚一走，开封城就出现一句谶语——“点检做天子”。

主幼国疑，大军集结。

再加上这句翻天覆地的谶语，瞬间引爆了开封城。

人心惶惶...

所有人都好像知道了什么。

政治嗅觉敏锐的权贵子弟都搬家出城逃难去了。

唯独宫里的皇帝、太后、三位宰相和韩通大将军，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又或许知道了也只能装做不知道？

他们只能赌，赌赵匡胤这个浓眉大眼，面相忠厚的黑胖子不会背叛。

先帝爷，您在天有灵，就保佑赵将军是一个大忠臣吧！

风水轮流转。

十年前，郭威率军北上抗击辽军，他停在了澶州；

十年后，赵匡胤同样北上抗辽，他停在了陈桥驿。

十年前，郭威开创了后周王朝；

十年后...

正月初四，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一手导演了黄袍加身的好戏。而后调转枪头，又回到了开封。

正月初五，赵匡胤正式接受柴宗训的禅让，登基称帝，改国号为宋。

赵匡胤完成一次最温和的改朝换代，唯一的小瑕疵就是，韩通被杀了。

但，这不重要。

PS：

赵匡胤率兵北上是为了抗击辽军。

契丹人真的来了吗？

后人能看到的宋朝人编写的史书，都信誓旦旦地说，契丹人真的南下了。

然而，宋朝人不能编写的史书——《辽史》，辽国却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

契丹人这会儿很忙的。

辽国国内刚发生了严重叛乱，辽穆宗耶律璟刚平定叛乱，他根本就没空也没心情去欺负后周的孤儿寡母……

历史是不能容纳谎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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