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与美食

作者 ▏平叔

虽然天下近来这儿不生筋，那儿不筶口，完全是一幅七拱八翘的架势，我却因琐事繁多顾不得写几个来凑下热闹。

但在我看来，这世间无论是大事小事，最终无非还是落在饮食男女这两件事上。倘若再细分，我觉得终究还是饮食第一。

为啥子？

有吃有喝心才不慌。而且不会惹倒哪个。

饮食其实就是吃，不知从何时开始，吃饭居然变成一件让我很是伤脑筋的事情，为了研究吃啥子，我居然可以躲在屋头苦思冥想一整天。

为了突然回忆起的某种美食，我甚至可以驱车数十里，就只为那刹那的撩人快感。

有时候纵有千种美食当前，却又形同嚼蜡一般无趣。

当食物不再仅仅是具有填饱的功能之后，我们突然发现我们已经不会吃，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吃了。

到底是食物出了问题，还是我们吃出了问题？

食物的性质即物性，只有了解所为之物，所用之法才皆有其性。只有明其性，才能得其神不会浮之于形。也就是说，了解食材是为了充分发挥食材的特性。这应该是厨房里应该研究的基本问题。

我经常说，厨子和大师的区别就在于，厨子是按书或师傅教的做菜，而大师是做自己喜欢做的菜，并且能被老饕广泛认同。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饮食其实是一种与社会密切相关的活动。

起码我是这样认为的。

在过去的年代里，我印象最深的美食无不与大鱼大肉有关，在餐桌上每一次邂逅鸡鸭鱼肉都可能成为我们长久的美好记忆。简直刻骨铭心。

而在我们被满足温饱之后，饮食所要追寻的再不是简单的色香味之类，更重要的是一种在饮食过程中的快乐体验。譬如说你和朋友一起在郊外烧烤，吃一些简简单单的东西，或者甚至烤得糊了，但那快乐记忆一定不会逊色于鲍翅馆中的一顿豪华大餐。

真正的美食是什么？

我觉得除了美食本身，关键还要能营造品味美食的气氛空间，当这一些都具备时，饮食自然能达到一个超乎平常的水准。

记得吃过一次最好的羊肉，那是十年前在西北的祁连山中。

我们在山中安营扎寨，山沟里的小溪蜿蜒，清澈见底，两旁些许灌木郁郁葱葱，我们买了一只活羊，在溪水边，让人现杀现剐。早就计划好了，一部分炖，一部分烤。

几位高手开始埋锅生火。大号铁锅中注入溪水，加入羊肉。只是简单在锅中放了洋葱、胡萝卜等调味的菜，不久浓郁的香味慢慢飘了出来，惹得大家食指大动，不时到锅边嗅几下过瘾。

那天，等待也变成饮食的一个部分，时间真是难熬。“开吃了”，不知谁喊，瞬间没有了绅士和淑女，只剩下一群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饮食男女。

那天的烤肉虽然略显粗燥，羊肉汤也显简单，但那天的心情肯定是最愉快的，以至于每当这群人再聚时，无一例外会谈到那场羊肉大餐。

真的是很奇怪，那趟自驾旅行记忆最深刻的居然是那只羊和那口借来的大锅。

饮食之道，即是内心感受的投射，也是自然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