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活体盲盒到云养宠物：体验消费中的新型人宠关系

2023-06-04 10:57:56

「在被拆解的宠物消费中，人和动物的关系不再是一对一的“主人-宠物”关系，而是观看和被观看、消费与被消费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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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土狗，活体盲盒，真活狗狗福袋”

“乌龟盲盒，开出快乐，开出惊喜”

你可能对造型可爱多样的玩具盲盒并不陌生，但能开出活体宠物的盲盒，你听说过吗？

前不久，有网友发现，在电商..上，有商家公然出售活体宠物盲盒。这些盲盒售价几十元到上千元不等，宠物种类包括乌龟、仓鼠、猫、狗、蜥蜴等。

某电商..上的活体盲盒

这其中，甚至能找到9块9包邮的狗狗盲盒。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个购买页面上，赫然写着“已拼6015件”。

9块9包邮且“退货包运费”的狗狗盲盒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在买家购买了这样的活体宠物盲盒后，商家的确会如约发货，但却是像对待非活物商品一样，将活体动物违规地通过普通快递运送到买家手中。

买家打开“盲盒”，里面可能是刚开始活蹦乱跳、但活不过七天的“星期宠物”，也可能是货不对版的老弱病残，甚至是已经死亡的动物尸体。

网友分享在某..网购宠物的经历

活体宠物盲盒被曝光后，电商..已对此类现象进行整治。目前，电商..上仍有商家售卖乌龟盲盒，其他种类的宠物盲盒几乎都已下架。我们无从了解那几千单交易的具体情况，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类盲盒中大部分都是来历和健康状况不明的动物。

在这场以生命为对象的交易中，买卖双方借着盲盒这个看似充满惊喜和快乐的遮羞布，将对经济利益和情感体验的追求轻易地碾压在动物的生命之上。

01/ “玩得起就下单”：当生命变成..游戏

时下，以玩具盲盒为代表的“盲盒风”的盛行，正是抓住了人们在消费过程中对情感体验的需求。对于买家而言，盲盒的神秘感不仅提升了购买时的期待值，也增添了一份拆开盲盒、揭晓答案的惊喜感，而这种起伏波动的情感体验是明确购买一件商品时所无法感受到的。

因此，无论是何种类型的盲盒，真正的卖点都在于购买体验。人们享受的不仅是获得商品的满足感，更是“买盲盒”这个过程本身的乐趣。

玩具盲盒贩卖机

然而，当宠物被放进盲盒中，事情就不太对劲了。

宠物盲盒的所谓“惊喜”来自所抽宠物的品种外观和经济价值。至于宠物的品种外形是否符合买家的喜好、宠物价值与盲盒价格相差多少，这些全凭运气。

乌龟盲盒的商品介绍

在此情况下，本应当被谨慎对待的宠物购买，被设计成了一场..游戏。商家所说的“玩得起就下单”，也正是点明了这层含义。

那什么是“玩得起”呢？“玩得起”意味着愿赌服输，意味着当盲盒被打开、原本的神秘和期待瞬间消失时，接受期望和现实的落差，只把宠物盲盒当作一场游戏，认真你就输了。

活体动物的购买评价

可是，问题就在于，面对盲盒里的生命，“不认真”无异于谋杀。

那些不符合喜好或不健康的宠物，可能直接被买家丢弃，甚至可能流入虐待者手中。更不用说，上游设计这场游戏的商家，本身就极有可能罔顾宠物生命安全和消费者权益，售卖“星期宠物”和病残动物，并在管理、运输和售卖过程中，将它们暴露于各种风险之下。

从这些问题中足以可见，宠物盲盒的重点在于盲盒、在于购买、在于盈利，但唯独不在于宠物。

活体盲盒的商品介绍

颇为讽刺的是，在一则狗狗盲盒的商品介绍中，商家写道：“不接受一切拒收、退还、中差评，玩得起就下单，玩不起千万别买”，其后虚伪地紧跟一句“狗狗是生命，请尊重生命”。这个唯一提及了“生命”的句子，也不过是商家为规避交易纠纷而抢占道德高地的伪善说辞罢了。

02/ 贩卖美好体验：被拆解的宠物消费

显而易见的是，在购买体验上大做文章的宠物盲盒，重点在“买”而不在“养”。

一般来说，养宠物包括从购买或领养、照料陪伴到宠物离世的完整过程。对于主人来说，TA的情感体验是丰富多样的：迎接新宠物时满怀期待和欣喜，日常相处中感受陪伴的温暖，宠物生病时焦虑担心，宠物离世时伤心难过……在长期相处中，人和宠物建立起紧密深刻的情感连结。

但宠物盲盒，以及类似的炫彩印花小乌龟，都试图将“买宠物”从这一完整过程中拆解出来，让人们在“买”的环节中获得游戏般的新奇体验。

曾在某短视频..上流行的炫彩小乌龟

问题在于，为了新奇而购买的消费者往往没有做好对长期一个生命负责的准备，而眼中只有生意的商家似乎也并不考虑宠物长期的生命质量。

由此，能满足人们三分钟热度且成本低廉的“星期宠物”被创造出来，一条条脆弱的生命变成了用后即弃的消费品。

活体动物的购买评价

除了将“买”的体验拆分出来进行游戏化改造，养宠物的其他体验也被拆解开来，变成一次性的消费对象。

最常见的就是将与宠物相处互动中最轻松愉快的部分剥离出来，为人们提供美好体验。

在线下，宠物咖啡厅为消费者提供了撸猫逗狗的实体空间，让不拥有宠物的人也能获得短时的、低成本的与宠物玩耍的体验，如同购买了一次带有治愈功效的心灵按摩。

人气颇高的宠物咖啡厅

在线上，云养宠物也成为新的消费景观。在云吸猫、云养狗的风潮之下，社交媒体上涌现出了大量的宠物类媒介产品，其中不乏MCN机构专业的IP运营。

这些宠物类媒介产品为了增加观看的趣味性，早已超越了单纯展示宠物萌态的阶段，玩出了不少花样：有的短视频将宠物影像剪辑为包含情节设计的故事，对宠物的神态和行为都赋予了拟人化的解释，突出宠物贪吃、憨笨、机灵等类人的讨喜个性；还有的将宠物放置在特定情境中来观察它们的反应，其中不少带有整蛊和猎奇的色彩。

某视频..上的热门宠物视频

无论是线下与宠物共处一室的玩耍，还是线上观看宠物视频的快乐体验，在这种被拆解的宠物消费中，人和动物的关系都不是一对一的“主人-宠物”关系，本质上是观看和被观看、消费与被消费的关系。

也正是为了满足观看和消费的主体的需求，宠物咖啡厅挑选的都是符合大众审美的宠物，宠物的媒介呈现也总是与“可爱”、“治愈”、“搞笑”有关。人们看到的，都是与宠物相关的轻松一刻。

03/ 反思人宠关系：爱宠物其实是爱自己？

相比起活体宠物盲盒，这种“不拥有宠物也能获得快乐体验”的宠物消费行为看似安全无害，但也有鲜为人知的暗面。

比如，在以胖为萌的审美下，那些面向大众消费的猫咪明星中不乏圆滚滚的“猫猪”，但对于猫咪而言，这份沉甸甸的可爱可能过于沉重。2019年的数据显示，在不健康的宠物猫中，23.4%都是受肥胖问题困扰，占比最高。而宠物肥胖不仅本身就是一种疾病，也是其他许多疾病的诱发原因，对宠物健康造成了实在的威胁。

某短视频..上的宠物吃播

更重要的是，线下空间和线上媒介都致力于以轻松娱乐的方式展现宠物可爱的一面，却不常呈现宠物的习性和需求、病痛和死亡等看起来不那么美好但又切实关乎宠物本身的面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对于宠物的了解往往止步于它们的萌态。

这种将宠物作为审美对象的片面呈现遮蔽了宠物真实生活的全貌，让人们轻视了养育宠物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付出的成本，可能在无意间就为活体盲盒这样的畸形产品创造了市场空间。

“劝退小组”：劝退一时冲动的养宠物行为

从活体盲盒、宠物咖啡厅、到云养宠物，媒介技术、网络文化和大众心理共同催生出了宠物消费的种种新模式。而在我们为活体盲盒感到愤怒、反思新型宠物消费的弊端后，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应当回到对宠物现实处境的关心，以及对人与宠物关系的再思考。

承认这点或许很难，但不可否认的是：从人类留养宠物开始，人宠关系中的中心始终是人类自己。

如今，我们看似有了更好的动物伦理意识，也有能力为宠物提供物质上更优越的生活条件。

但是在购买宠物时，也常常免不了挑选的过程：我们要看宠物是否符合自己的审美、宠物的血统是否纯正，颜值即正义，纯种即高贵。

强调“优秀血统”的猫舍广告

在养育宠物的过程中，我们也倾向于将人的需求移植到宠物身上。近年来，宠物经济迅猛发展，一系列产业应运而生：宠物学校、宠物零食、宠物美容、宠物殡葬、乃至宠物克隆等等。

这些对宠物而言并非必要生存条件的产业之所以能获得成功，也正是抓住了大众的消费心理：我们对宠物投射了很多情感，类似亲子关系的照顾责任也是主人成就感的来源；同时，被精心照顾的宠物也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主人身份象征的一部分。归根结底，围绕宠物的消费，最终还是在满足人的欲求。

宠物汉服

所以，无论是抱着希望获得高价宠物的心态去抽取宠物盲盒，还是为寻求纯种宠物而执着于血统证书，抑或是尽力为宠物创造最好的“猫生”“狗生”，背后都是对个人喜好的满足。但是，如果在面对一个生命时，生出的首先是“喜不喜欢”的想法，仔细想来，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但我们之所以自然地接受了这种想法而难以察觉其中的不正常，就在于购买宠物早已不是养育一个生命这么简单纯粹的事情，我们将宠物对象化和商品化为一个彰显自我身份的标签，而这也是将自我商品化的过程。宠物如同其他的物品一样，被镶嵌进了我们的商品化人生中。

参考资料

[1]《带血的“盲盒”：宠物9.9元起，不少在途中死亡》深燃

[2]《网红审美背后，宠物们正在被肥胖毁掉丨谷雨数据》谷雨数据-腾讯新闻

[3]《你对宠物的爱，实际是自私的欲望？》刘满新. 新京报书评周刊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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