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联的“博格巴难题”如何是好?

博格巴曾把他和曼联的关系描述成“一个美丽的故事”。他离开老特拉福德不过十来岁，四年后作为一个成年人，也大差不差是世界最贵的球员回来。当时，他感觉那是回家，说那是“注定的路”。

听博格巴说这种甜言蜜语，感觉还蛮怪的，因为之后，他“回家”不过两年，事情就变味儿了。他几乎不会谈到主教练穆里尼奥。尽管在索尔斯克亚接手初期，无论是情绪还是表现博格巴都有短暂反弹，但在2018/19赛季最后几轮，他又回到漫不经心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快要走人的球员。

那年夏天，他也确认，说自己已经为“别的地方的新挑战”做好准备了。

可曼联那会儿并没有准备好。索尔斯克亚从代理主帅被扶正后，曾说过想要“打造一支围绕（博格巴）的球队”。那个时候，索尔斯克亚说要打一种高体能、高压迫的比赛，而使用的也将是那种“工作刻苦，能为这个队徽、支持者、俱乐部和自己全力以赴”的球员——不过，他若是想围绕一个不想待在这儿的球员建队，进而去实现如此雄心壮志的目标，可不容易做到。

两年后的今天，离解决上述问题的距离仍然还不是很近。已经有好几次，博格巴展示出了自己巨大的天赋——例如去年复赛后，他也伤愈复出，给出了一系列令人印象深刻的表现，还有上赛季中期的情况也类似，显得他和曼联似乎很合拍；但在更多时候，给人的感觉是球员和俱乐部在一起走过场。

这与其说是一个“美丽的故事”，不如说是个世界级天才很少能在英超和欧冠重头戏里有所发挥、令人失望的故事。

博格巴和曼联的关系，又一次走到十字路口。他现在的合同还剩下不到一年，明年夏天有可能自由离队——最早明年1月1日，如果1月他和曼联还不能达成一致的话，他就可以和海外俱乐部，例如大巴黎、皇马、尤文签一份草约。

一点也不让人惊奇的是，他和他的经纪人拉伊奥拉似乎并不急于签署一份新约。目前他们推进续约谈判的急迫度，跟他在场上要阻止对手一次反击时也差不多。

曼联已经就在博格巴身上碰到过这种情况。2012年，当这位年轻中场决定等合同执行完毕就能加盟尤文图斯时，时任主帅弗格森就批他“缺乏对俱乐部的尊重”。实际上，弗爵主要怼的是拉伊奥拉，称他是“坏蛋经纪人，一个混球”。

今年3月The Athletic采访拉伊奥拉时，他还对弗格森当年这话嗤之以鼻，说那是“我能得到的最高赞誉”。讨好主教练，从来不是拉伊奥拉习惯的事儿。毕竟，可不是主教练们批准那些巨额的..。

摄: Matthew Peters/Manchester United via Getty Images

借用王尔德的话，让博格巴免费走人一次可以被当成失误，但两次那就叫没心没肺。

曼联不希望情况发展到那一步。替代方案如下：

1. 现在就卖掉博格巴，降价卖，既反映出球员提的续约条件充斥争议，也证明了在目前缩紧的市场里，哪怕是皇马都在哭穷；

2. 硬着头皮，满足拉伊奥拉的要求，而这则意味着需要把球员目前29万英镑的周薪再大涨一波，还是一个以当时世界第一转会费8900万英镑加盟，但5年来都没能证明自己具有拿这些钱的实力的球员。

这是个不怎么好做的选择，因为在这种情况下，球员可以选择耗完剩下的合同，从而在谈判中占据主导。

这种两难的处境，两年前曼联在德赫亚身上碰到过一回了，结果是曼联同意大幅涨薪，给西班牙门将开出了周薪37.5万英镑的英超顶薪合同。

曼联高层有人现在后悔当初这么做，不仅是因为续约后德赫亚状态大幅走低，而且是因为这引起了更衣室里更多对薪水不公的情绪。那个被称为“三德子时代”的后遗症如今姗姗来迟，正让现在的曼联难受。

曼联对德赫亚的处理错误，就像鲁尼和他的经纪人斯特雷福德在2010年和2014年把曼联逼入到绝境一样。

但是，付出代价并不总是错的。

进入博斯曼时代，曼联和球员最早引起关注的工资对峙是1999年12月罗伊-基恩将曼联逼到了悬崖边。最终，爱尔兰人得到了一份周薪5.2万英镑，创下当时全英纪录的合同。可之后，基恩证明了自己配得上这些，就像2005年里奥-费迪南德和他的经纪人扎哈维公开与切尔西“调情”后，和曼联签下的优厚合同一样。

博格巴是一名世界级球员。按理说，28岁的他值得曼联为留下他而去努力。但过去五年里，他给人留下的印象，却是并不值得曼联如此纵容他。

若把他最精彩的表现剪一个视频，放进他在英超的28个进球、29次助攻，以及为队友创造的众多良机，可能是对他水平的有力证明。但那么多的糟糕表现和挥之不去的怀疑，不管是拉伊奥拉的积极调动还是球员本人丧失信心，又让这一点被削弱了，显示他还不如去巴黎、马德里或都灵。

在很多网友的讨论中，有这么一种观点——曼联本该卖了博格巴，因为他们买了博格巴，却提供不了能让他发挥的中场架构。

某种程度上，这有道理：曼联2016年夏天买下博格巴时，球队的其他中场是费莱尼、埃雷拉、施内德林、老迈的卡里克、老迈的小猪和老迈的鲁尼。对于一个在尤文图斯时跟皮尔洛、比达尔、赫迪拉和马尔基西奥当搭档的球员来说，这一定是种很大的冲击。

如果曼联认为博格巴是聪明绝顶，可以一己之力改变全队，那现实显然是“不行”的。他需要有一套非常特殊的战术，为了让他踢得还是那么好，就需要其他队友去做所有他不做的事。

所以一年后，曼联签下了一个落位更深、有身体、有意识也有技术的中场（马蒂奇）和他搭档。发现这招不管用时，他们签下了一个速度更快、更硬朗的B2B中场（弗雷德）跟他搭档。结果还是不行。

和马蒂奇、弗雷德、麦克托米奈，以及之前的埃雷拉，博格巴都打过双中前卫，他也踢过三中场阵型。任何一个肯花时间研究数据，试图找出怎么才“好使”的人，可能最终都能得出相同的结论：当博格巴心情好，或者当对手给他能发挥出他魔术传球的时间和空间时，曼联中场怎么组合都“好使”；而当这两个条件不具备时，哪怕只是短时间，就怎么组合都不“好使”。

都说在法国队，博格巴和坎特搭档时看起来好多了，但感觉这是白说。因为对任何一个中场，坎特都会起到这样的影响。坎特的运动能力、勤奋程度和战术智慧的结合，独一无二。谈到他，我们谈的又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技能。

如果我们说只有坎特（或者是他的“仿制品”如恩迪迪、雷纳托-塔皮亚或..-卡马拉）能释放博格巴的天赋，那值得考虑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五年了，给人不可避免的印象，仍然是穿曼联球衣的博格巴，状态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波动得这么剧烈——还不只是一场比赛到另一场比赛，就算是单个场次90分钟里也一样。

摄: Markus Gilliar/Getty Images

今夏的欧锦赛，对德国、葡萄牙和瑞士（尽管在比赛后段他有一次代价高昂的失误），博格巴三场表现都挺出色。这都是因为有坎特在，因为周围其他队友足够强吗？或者是说，为法国队踢球，特别是在重要比赛里，有什么能给他带来在曼联没有的灵感？

这是穆里尼奥在2018年世界杯后暗示的。当时，穆帅认为博格巴需要在一个“他只思考足球，他和球队一起训练，完全与外界隔绝，大家只关注足球，比赛各个维度都对他只有激励”的环境下，才能表现出色。

会不会，实际比这更简单？

国家队比赛的节奏和强度，往往比英超、欧冠那些重头戏要慢。像博格巴这样的球员，就有更多的时间把球控在脚下，抬头观察，朝空当里送出一脚漂亮的传球——当然，像坎特的存在也会有帮助——而姆巴佩也已经跑到位接应了。

也许在某种程度上，国家队的足球，而不是英超的足球，似乎更适合博格巴。也许，国家队能让他在比赛中发号施令，主宰比赛，而不是零星地闪光。

上赛季，博格巴在曼联也有过一些和在法国队一样专注和投入的时刻。但对于一个这么有天赋的球员来说，只有些“时刻”还是远远不够的。上赛季的最后几周，他的状态再次下滑，最终在被黄潜击败的欧联决赛里，表现再次令人极为失望，虽然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是“孤军奋战”了。

那么，曼联应该怎么解决博格巴的问题？涨薪续约，现在卖掉，还是等他合同到期？

理想情况下，他们会希望留他继续效力，但现在的情况跟理想状态差得有点儿远。他现在已经进入合同末年，续约的成本将会很大。索尔斯克亚在2019年表示，如果博格巴真想要“一个新挑战”，那他留在曼联就可以。但出于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当然伤病也是个因素——他从未真正准备好去迎接挑战。

一想到明年夏天要以自由离队的方式失去博格巴，就真让人恼火。当然，如果曼联顶着对球员专注度长久的怀疑仍觉得该留人时，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他。然而，俱乐部从来没有说过或做过任何事去反驳拉伊奥拉去年12月的言论——“保罗-博格巴在曼联的日子结束了。他在曼联不开心，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表现自己，也不能如人们期望的那样表现自己了。他需要换个队，需要换个环境。”

续约谈判刚刚开始，曼联高层对这种做法也不会感到惊讶。博格巴把续约谈判一直拖到最后几个月，才符合拉伊奥拉的利益——不管是为了跟别的队去谈自由转会，还是给曼联施压，让曼联提供那种让人看了眼晕、后悔给了德赫亚的大合同。

对于博格巴和拉伊奥拉，这看起来是双赢的局面。但对曼联来说，这看起来是两败俱伤。

也许，最不吸引曼联的选择是今年夏天就卖掉博格巴，如果现在能说服大巴黎、皇马或尤文为他付一笔费用，而不是在拉伊奥拉推动的工资和签约费压力下拖到明年再卖的话。

但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对于一个像博格巴这么有天赋的球员，一笔4000万英镑的转会费听起来可能很低，但现在这个市场上，对一个明夏可能就成自由身的球员来说，4000万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拉伊奥拉会是那种耸耸肩，放弃自由转会所带来的签约费和..的经纪人。

摄: Ash Donelon/Manchester United via Getty Images

商业角度而论，如果今夏不卖，曼联除了本赛季错过一笔转会费之外，还要再向博格巴支付1500万英镑的工资，最后再以自由走人的方式失去他。这没有意义。

而在足球方面，情况更为微妙。如果一个赛季里，能有一个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博格巴，那可以说曼联是值得承受这种经济上的打击的。但你让索尔斯克亚怎么能相信，前三年很少表现得全力以赴的博格巴，会在合同最后一年这么做呢？

这正是利物浦去年夏天处理维纳尔杜姆时面临的困境。他们最终选择留人，让球员执行完合同的最后一年。

但克洛普对这位荷兰中场自由转会加盟巴黎圣日耳曼之前的状态有信心。维纳尔杜姆表现出来的水平没有下降，对于这位当年以2500万英镑加盟，如今在30岁时离开的球员，利物浦并没什么遗憾。

但可能仍然会有人质疑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或者像是拜仁在蒂亚戈进入合同末年前以2700万英镑卖给利物浦那样，是不是更加有利的选择。

不过，维纳尔杜姆离开时，得到了安菲尔德最热烈的送别。克洛普称他为“我们队成功的建筑师”。

“我们用他的双腿、肺、大脑和他那颗大心脏，建立起了这支利物浦。如果他离开，他也知道我们作为跟他共事过的人，都会永远感激这个特殊的家伙曾走进我们的生活。”

听到这，或许你想知道如果博格巴第二次以自由转会的方式离开曼联将如何送别他。他也是一个特殊的家伙，一个非凡的人才，但在过去的五年里，他很少在球场上给人留下深刻印象。除非博格巴正在为最后的辉煌做准备，或者做出似乎拉伊奥拉已经排除了的那种长期承诺，否则他在老特拉福德留下的遗产将不会持久。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是从积极的方面。

博格巴和曼联的确本该是“美丽的故事”，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关系，似乎已经走偏了。

也许，现在回头看，索和三德子早就应该止损，而不是让它慢慢滑到一个令人难以满意的关键点。每过一天，他的合同都朝结束期更近一点儿，他的转会价值也正在一点点下降，而拉伊奥拉讨价还价的优势地位却不断加强。

这一切，不过是历史的再次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