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脆如蝶翼，起满水疱，一碰就破：无法接受拥抱的男孩

这个奇怪的皮肤病要许多年前说起。

当迪安以新生儿的身份来到世界的第 12 小时，他的皮肤上开始出现一些细小的粉色水疱。这些水疱饱满而透明，主要集中在迪安的..。

那时，迪安的父母认为这是常见的婴儿过敏，并没太当回事。

为迪安接生的医生却愁坏了，他回想自己曾经的接生经历，脑海中浮现起另一个与迪安遇到类似情况的婴儿。

他清楚记得，那个婴儿也是在出生不久后就起满这样的水疱，这些水疱在受到轻微摩擦后就会破裂出水，而这样的破裂引起了婴儿的巨大疼痛，他总是反复啼哭。

最后，这个婴儿活了 10 天就离开人世。

因此，医生告诫迪安的父母，一定要仔细注意这些水疱的发展，「这是个严重的疾病。」

之后的几年，这个疾病果不其然露出它的尖牙利爪。

迪安的皮肤上依旧不停出现新发水疱，这些透明的水疱甚至连成片状，远看像是长出了一层「新皮肤」。

可是这层「新皮肤」与迪安的身体是分离的，迪安的皮肤就像是脆弱的蝴蝶翅膀，只要一受到摩擦或是外伤，就会轻易破溃出水，异常疼痛。

最严重的时候，迪安与父母去超市会收到所有人的侧目，同龄小朋友总是感到非常恐惧。因为迪安的面部正常皮肤只剩下一点，「整张脸都没了。」

就这样，迪安的全身皮肤经历反复的破溃与缓慢的新生。即便是成年后，他依旧需要每天花三个半小时，仔细清洗自己的身体，为自己缠上干净绷带。

「每次需要去抓持一些东西的时候，我的皮肤都会显得非常脆弱。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却依旧需要花费超级多的精力与时间，才能完成一份最基础的三明治早餐。」

迪安的日常「工作」（图源：The Feed SBS)

不过，尽管迪安的生活举步维艰，医生对此却啧啧称叹。因为事实上，患这种病的患者大多不能活过婴儿期，迪安的存活已经是一个奇迹。

罪魁祸首

迪安所患的是一种叫做大疱性表皮松解（EB）的疾病，是一种罕见的遗传病症，目前已发现有 16 种基因与发病有关，这些基因中至少一种发生突变，从而导致表皮松解。

有学者曾对此作出解读。人体皮肤由三层组成：从外到内分为表皮层、真皮层及皮下组织。在皮肤健康的人中，表皮真皮交界处有蛋白质锚，可防止细胞间相互移动。

但是在 EB 患者身上，缺乏将皮肤固定在一起的蛋白质锚，从而导致皮肤非常脆弱。即使轻微的机械摩擦（如摩擦或压力）或外伤也会使皮肤层间分开，形成水疱和疼痛的创面。

迪安的外表皮肤便是由于丧失功能性的层粘连蛋白，表皮中的细胞易碎且容易受损，因此摩擦或者小的创伤就会导致皮肤层间的分离，形成水疱。

据估计，每百万活产中有 20 例被诊断出患有 EB，并且每百万人口中有 9 例患有此病。在这些病例中，约 92％ 为单纯性大疱性表皮松解症（EBS），1％ 为交界性表皮松解性大疱症（JEB），5％ 为营养不良性大疱性表皮松解症（DEB）和 2％ 未分类。

在这前两种类型中，最严重的形式是交界性表皮松解性大疱症的广义重症（以前被称为 Herlitz JEB），它的全身性症状及体征都十分严重。

从出生或婴儿早期开始，JEB 泛发性重症患儿在身体的大部分区域都会起水疱，这种水疱还会影响粘膜，例如口腔和消化道，这会大大加重进食和消化食物的困难，导致许多患儿营养不良，生长缓慢。

而这些广泛的水疱表面破溃、新生，往往会导致肉芽组织形成，这些肉芽组织极其容易糜烂出血，增加休克、感染的风险。与此同时，气道中肉芽组织的堆积还会导致患儿的呼吸困难。

2014 年的一项回顾性研究认为，尽管不乏明确的诊断，患有 JEB 的患儿还是在婴儿期就会死亡。

破局：从源头找门道

在临床上，诊断 EB 可以通过血液样本和基因检测，或直接利用免疫荧光定位法在伤口边缘进行穿刺活检，相对比较容易。但 EB 的治疗却是个棘手的大难题。

医生们一直在尝试各种新鲜的疗法。

截至 2008 年，明尼苏达大学的临床研究已经探索出用于交界性 EB 的异体干细胞移植，该疗法被用于治疗一个 2 岁大的孩子与他的哥哥。

除这两位患者以外，研究人员还计划对 30 名其余的受试者进行临床试验。但是他们发现干细胞移植前所需要进行的免疫细胞清除会导致严重的感染风险，导致大量水疱和皮肤的糜烂。在仅有的这部分受试者中，至少有 4 人在干细胞移植前准备过程中死亡。

干细胞移植不行，那就「造一张皮」——将源自基因改造的干细胞皮肤移植到伤口表面。

海森是叙利亚的一个 EB 患儿，他身上 80% 的表皮都处于剥脱状态，真皮层..在外，需要和迪安一样每天缠上干净的绷带才能减少接触与感染。

当地的科学家便选择用转基因干细胞为他再生整张人类表皮。他们先是取下一块海森的皮肤在培养基中进行培养，之后利用基因编辑技术将特定的突变基因改为正常基因，之后对这部分的正常皮肤进行培养后移植到海森的身体上。

最终，海森变成了一个正常男孩。

研究人员从经过基因改造的细胞中制造出这张皮肤（图源：CMR unimore)

可是，不是所有患儿都可以成为海森。

海森的诊断是少见的 JEB，这个类型的 EB 中基因突变的点位十分明确，被定位到 LAMA3、LAMB3、LAMC2 和 COL17A1  中。

而其他类型 EB 的治疗，依旧在迷雾中不停摸索。

最近的研究集中在改变皮肤中产生的角蛋白的混合物上。有 54 个已知的角蛋白基因决定了角蛋白的合成，这些基因中大部分都具有相似的基本结构和功能，但会在不同的条件下分化出不同细胞。

因此科学家们认为，可以通过控制条件，让突变的功能不良的角蛋白基因转移到功能完整的角蛋白基因上，减轻患儿的症状。

例如，将西兰花中发现的萝卜硫素注射到怀孕的小鼠（5 µmol /天= 0.9 mg）中并局部外用于新生小鼠（1 µmol /天= 0.2 mg）中时，小鼠模型的水疱可以减少到无法从视觉上识别出来。

只不过，由于这些研究尚未应用到临床，目前针对 EB 这种疾病，似乎依旧没有十分明确的治愈手段。现阶段的疾病管理重点仍在伤口护理、疼痛控制、感染控制、营养支持以及并发症的预防和治疗上。

需要被呵护的「蝴蝶」

与此同时，研究人员认为也需要重视这些儿童的心理需求。

在这个基础上，《The Journal of Clinical and Aesthetic Dermatology》一项针对 11 个受该疾病影响家庭的调查提示，公众和卫生保健提供者对这种疾病都认识不足，因此社会上总是存在一些成年人的非敏感性的不友好评价，以及儿童之间的欺凌行为。

由德国 Datteln 儿童和青少年医院制作的教育片中指出，EB 患儿护理不仅需要注意阻碍慢性疼痛发展，也需要重视家庭、医生、心理学家的重要性，因为这些患儿的心理健康同样不容忽视。

落寞的迪安（图源：The Feed SBS)

成长到现在的迪安便是这样需要被关注的患者群体。

当迪安终于开始慢慢融入这个社会，他说，「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像其他人一样，遇到一段真挚的感情。」（内容审核：gyouza）

本文经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皮肤科 陈佳琦 主治医师 专业审核

题图来源：The Feed SB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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