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荣集团于永进：前浪不息后生可畏|江海弄潮人

2023-01-31 03:51:23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大地上，乡镇企业异军突起，从“三分天下”到独占“半壁河山”，它们为当代中国经济史增添了最具光彩的一页。然而，时光推移，大浪淘沙，在真正“化茧成蝶”之前，有一些企业走进了历史的故纸堆，有一些人物只存于后人的嗟叹，但清醒者与先行者却跨过了一个世纪的门槛。

40余年风雨涤荡，在这个广阔而残酷的舞台上，南通联荣集团凭着“砖瓦人”的坚韧与血气、“法律人”的理性与前瞻，顽强而艰难地站稳了脚跟。这个从尘土和泥泞中走出来的“双料冠军”，在董事长于永进的带领之下，又将书写怎样的故事……

接过“泥饭碗”

时间回到1974年，联荣的前身，还只是南通海安双楼镇的一家砖瓦小厂。

在那个“摸着石头过河”的年代，“每一乡每一镇都有一家砖瓦厂。”阡陌纵横的乡镇田野中，高耸的烟囱成了经济勃发的标志，见证了那段激情燃烧岁月的繁荣与辉煌。于是，和《大江大河》中的雷东宝与《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安一样，于永进的父亲于宝宽选择了投资少、见效快的砖瓦厂作为事业的起点。

这种大胆开拓、顺势而为的精神在联荣的发展轨迹中也可略窥一二。1980年起，砖瓦厂陆续延伸出水泥厂、饲料厂、拉丝厂、预制场等“联合繁荣”的十几项产业，成为当地领导口中的“乡镇企业明珠”和“小托拉斯”。在此后的40年里，联荣集团随时代破立，为提升水泥装运效率，1993年，联荣下属的塑料编织厂成立，并于2003年初调整产品结构，将柔性集装袋市场定为主攻方向。

时间如大浪淘沙，在不断的削枝强干中，联荣已发展成为拥有轻工、建材两大行业，打造两大特色产业片区，旗下六家子公司的综合型集团股份公司。联荣集团的昨天与今天，可以说是千千万万乡镇企业从无到有、由弱到强的鲜活样本，呈现了中国乡镇经济现代化进程的生动截面。

有人说，乡镇企业家是涉千山万水，走千家万户，说千言万语，想千方百计干出来的。企业对他们来说，不仅是生产产品的场所，更已成为个体生命的一部分，或者说，企业是企业家们生命存在的另一种形式。从某种意义上来看，当无可抵抗的自然法则催促第一代创业者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如何为企业选择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关系着他们生命延续和企业发展的根本。

作为家中独子，“接班”成为于永进绕不过去的话题。2003年，联荣走到了改制的拐点，面对转型期的重重压力，父亲“让儿子回来帮帮忙”的意愿越发强烈。而那个时候，于永进还是一名城里的律师，不仅工作得心应手，生活更是舒心自在。对他来说，传统乡镇企业每天7：30到岗、两个礼拜休息一天的作息，“与我原本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

不仅如此，由乡镇企业改制而来的联荣集团有大大小小30多个股东，大多还是父亲的老战友，当长辈变成同事，如何跨越代际之间的天然鸿沟成为于永进最大的顾虑：“两代人有很多思路都不一样，他们会不会接纳我，接受我的观点？”

但不论如何，在亲情和责任面前，于永进放下了一切犹疑：“父亲已经60岁了，总要有人帮忙，作为儿子，我不管谁管呢？”

2005年7月1日，时隔十数年，于永进依然清楚地记得这个日子。这一天，他放下职业律师的“金饭碗”，捧起了乡镇企业的“泥饭碗”，以采购员的身份，正式将自己的人生轨迹步入联荣集团的进退沉浮之中。

扛起联荣的未来

想要接稳帅旗，于永进首先必须解决的挑战，就是如何立下战功、树立威信，向30多位股东证明自己的实力，让老将们真正为自己所用。接班之路，大挑战在此，大艰辛在此，大智慧也在此。

在4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柔性集装袋生产线的扩建是联荣实现跨越发展的一大契机。但投产多年，厂区占用的土地还是租用的。于永进看到了土地作为不可再生资源的巨大升值空间，于是向董事会建言尽快办理征地手续。“明明只要800块钱一亩的租金就能用，干嘛要花真金白银把它买下来？”一开始，没有人理解他的筹谋，但在他的反复劝说之下，董事会最终同意让他用100多亩地作为“试验”。这一次博弈的结果不言而喻，工业用地价格一路高歌猛进，让当初反对的股东们心服口服。于永进凭着个人的预见与坚持，搬开了用地问题限制集团发展的“绊脚石”，也为联荣积攒了宝贵的升值财富。

多年的律师经历赋予了于永进严谨、敏锐而果决的治企风格。在与常州大学合作，推进ERP系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赞同他的主张，都觉得是在浪费钱。但于永进认为，从粗放式走向精细化是企业终将踏足的变革之路，这条路，不是毫无方向的盲目试错，不是瞻前顾后的修修补补，而是一场关于战略、文化、责任、技术的深度转型。“再难也一定要做下去，哪怕不行就换人，变革的决心不能打破。”回过头来看，他当初的坚持无疑是正确的。

“我们无论是思维、认知还是思考问题的角度都大不相同，而我必须通过长期的努力，让我的声音成为主流，这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从采购员到分公司副总，到集团总经理，再到集团董事长，一路走来，有过力排众议，有过“独行其是”，也曾有过“先斩后奏”，这当中的压力和辛酸早已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了。

而压力背后，在董事会不同的声音里成长起来的于永进，也因此学会了更多的权衡与思考。“我在考虑事情的时候，不是考虑它有多美好，而是更多地考虑它有什么风险、坏的结果是怎样的、有哪些后遗症。”随着被事实验证的预见越来越多，于永进与董事会的沟通也越来越顺畅，元老们渐渐相信，这个年轻人，能够扛起联荣的未来。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于永进坦言，最初应下这份担子的时候，“没想过一定要接班，也没有看得那么远。”可以说，栉风沐雨的十五年间，是于永进选择了联荣，也是联荣选择了于永进。时间证明，他没有辜负父亲的信任与期待。

财富之外的传承

在于永进进入联荣集团的第一年，水泥厂亏损了100多万，这在从前是无法想象的。面对市场和竞争对手的快速变化，原先高能耗、高成本、低效益的生产方式难以为继，转型迫在眉睫。但转向哪里？怎么转？能成吗？凶吉未卜的前路让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决策会议上，于宝宽一锤定音：“再难还能有今年难吗？这样的难关都经历了，我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次年，水泥厂引进了2.6米的磨机，并转为粉末加工的生产方式，节省了运输石料的高昂成本。由此，联荣实现了产能的大幅提升：最初，五六百号人只能生产8万吨水泥，而仅仅时隔一年，100多人就可以生产十几万吨水泥。现如今，联荣水泥厂只有不到50个工人，却能完成70万吨的生产目标。

“我深刻体会到生产力进步带来的巨大变化。”自于永进来到联荣之后，这是父亲给他上的第一课。不仅如此，“从父亲的身上，我看到了坚韧与乐观的力量。不论遇到什么挫折，父亲的这种精神一直鼓励着我。”

柔性集装袋是典型的非标产品，只能依照订单进行生产，能否从容应对市场的激流险滩，关系着企业的生死存亡。“这个市场就是这么奇怪，忙的时候，客户可能对一些瑕疵毫不在意；不忙的时候，客户反而有可能非常挑剔。”面对充满不确定性的外部环境，于永进把每一次订单危机视作一次内部成长的良机，通过开展岗位练兵、技能大赛苦练内功，通过更新设备，精细化管理来提升品质，“让我们的产品质量再上一个台阶，让客户不再有挑刺的机会。”

无论是产能关，还是质量关，都离不开人才的支撑。但人才难引进、易流失几乎是所有乡镇企业都要面对的发展瓶颈。联荣从未停止过对人才培养之路的探索。在于永进进入公司之前，联荣就有请老师回来对员工进行上岗..的惯例。而后，更是通过“把能人请进来”和“把员工送出去”的方式，与同行建立了相互学习、相互借鉴、相互提高的良好关系。

“对乡镇企业来说，挖掘员工自身的潜力比寻找高端人才更重要。并非只要文化程度高、技术水平高，就能真正帮你做事。在我的理解里，你能帮我做事，你愿意留在我这里，才是最重要的；反之，如果我留不住你，不能为我所用，即便你有再高的水平，那也是‘水中月、镜中花’。”

“我还记得我刚进厂的时候，一个员工得了癌症，平时连一块钱的菜都舍不得打的同事们，立马把10块、50块捐出来。”谈起员工，于永进总是滔滔不绝，而他感慨最多的话就是：“我们的员工太好了，太好了。”

也因为这样，“员工来到我这里，要把他们当作家里人，真正对他们好，人家才会留下来。”于永进选择用真心留人，除了用晚会、运动会、聚餐等活动凝聚员工，设立董事长信箱联络员工，更是通过工会成立了爱心互助基金会，为有困难的员工提供定向帮扶。

时间倏忽而逝，乐观、坚韧、善良、坚定……于永进从父亲手中将这些信条一一接过。或许，这些财富之外的传承，才是属于两代人的最珍贵的“财富”。

得质量者得天下

在张瑞敏带领海尔创业创新的历史中，恐怕没有哪件事比“砸冰箱”更为人们津津乐道。1985年，一台冰箱800多，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两年的工资，并且供不应求。张瑞敏抡起铁锤，带着工人砸了76台“问题”冰箱，砸出了一个以质量著称的龙头企业，也砸出了一张“中国制造”的闪亮名片。

相似的故事在联荣上演。2009年，集装袋厂的工人做坏了2000多只袋子。时任副总的于永进当即做出决定：全部报废，一个不留！他集合全体工人，让每个人用自己手中的剪刀——他们平日里用来剪线头的剪刀——将价值将近20万的“问题”集装袋一一剪碎。如果说，张瑞敏用一柄铁锤砸醒了海尔人的质量意识，那么于永进则是用自己的坚持和智慧，一步步修剪出联荣赖以生存、茁壮乃至枝繁叶茂的质量根基。

在水泥和柔性集装袋两大主营板块中，相较于生产经验丰富、品牌成熟度高、销售途径稳定的水泥业务，于永进将更多的目光投向柔性集装袋生产。所谓柔性集装袋，又叫吨袋，通俗来说就是包装袋，广泛应用于化工原料、农副产品、治金、食品等大宗物料的运输包装。一般来说，安全系数是柔性集装袋最重要的质量指标之一。比方说，如果客户要用袋子装载1吨货物，就必须保证袋子装载5吨货物而不会破损，这就是“5：1”的安全系数。

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仅得其下。高标准带来高质量，于永进介绍，为了确保集装袋质量万无一失，联荣每一次出货都要进行严格的破坏性试验。也就是在每一批大货里，随机抽取一只吨袋，通过吊机悬挂吨袋、不断增加载重的方式，测试得出袋子破裂时的重量和部位，从而保证货品的安全系数，明确产品的改进方向。

一切坚持必有回响。2018年，联荣成功拿下了ISO22000食品安全管理体系认证、BRC食品安全全球标准认证以及危包许可证，这在全国2000多家同行中，屈指可数。这个从尘土和泥泞中走出来的乡镇小厂，用“质量牌”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不但产品远销美、加、澳等国，成为雀巢咖啡指定包装供应商，同时也是国内恒力、三房巷等集团的定点供应商。

质量之路，只有起点，没有终点。于永进介绍：“我们一方面通过质量考核体系来让工人不敢懈怠，另一方面也为工人着想，在工艺改进、检验检测方面做了许多努力。”当前，联荣正在与重庆大学合作研发一项新型技术：在织布后的裁剪环节，智能识别并剔除质量有缺陷的半成品。如此一来，不但避免了人工检验的疏漏，提高了作业效率，也真正减轻了一线工人的负担。

于永进相信，“别人生产不出来，我们能生产出来的”高精尖产品是联荣未来的方向，坚定不移地走好高质量发展之路，才能踏准时代节拍、稳步前行。无论是行销40余年的联荣牌水泥，还是从全国2000余家厂商中脱颖而出的联荣牌柔性集装袋，联荣集团向上攀登的每一步，无不印证着他的信念：得质量者，得天下。

文 | 孙苏豫 摄 | 李杰梁 视频制作 | 王唯马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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