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提倡怎样的举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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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报：一个具有争议性的话题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举报对社会而言都是有利的。缺乏善意、基于私利、没有事实基础、不遵循适当程序的举报行为，特别是其中的诬告行为，通常会对被举报的机构或个人造成声誉或名誉上的沉重损失，也会导致在举报线索的调查求证、申诉与处理上浪费巨大的社会资源。下面要说的这个举报个案其实就是很典型的不公正举报。

近日，德勤员工举报事件在社交媒体上持续发酵，引起广泛社会关注。事件初期，社会舆论几乎一边倒地支持德勤员工的举报行为，将其塑造为勇敢对抗机构雇主、揭露不良行为的正义化身。然而，随着更多事实和证据被发掘、曝光，德勤员工在举报动机、事实、方式、程序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疑点和值得商榷之处。笔者将以德勤员工举报事件为例，结合近期各方公布的相关资料，探讨这一员工举报事件的性质和后果，以及我们应该提倡怎样的举报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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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德勤员工举报事件的分析

对于任何事件，都必须尽可能的了解各方当事人的说法，以求获得对事件全貌和真相的认识，这是媒体报道应遵循的基本原则。对于这样一件影响广泛的公共事件，在权威机构的调查结论尚未发布，相关事实只有单方说法的情况下，对相关机构和人员进行有损其声誉或名誉的负面评价，着实有失偏颇。当互联网成为个体畅行无阻低成本地公开叫嚣权威的武器时，我们也该警觉了。这样的片面维权或举报真的可以替代法律的审判权和公正性吗？综合已经掌握的各方信息，笔者对于德勤员工举报事件的性质有如下认识和判断。

1. 举报人的举报动机并非主要出于善意和正义

举报人在举报信中声称，“追求公平、正义、真理，是永恒不变的普世价值。而审计职业操守，更是所有审计从业者们最低的道德准绳。如果连最后的底线都无法守住，那么我们的审计工作将变得毫无价值”。这段话无比正确，笔者也深表赞同。然而，据知情人士透露举报人早在将举报材料公开发布于社交媒体之前，曾有数年时间持续进行内部举报，主要原因是认为自己得到了不公平的绩效评估结果，提出的主要诉求是晋级和内部调动。更让笔者诧异的是，据说举报人多次明确表示，如果其晋级和内部调动要求得不到满足，将选择向监管机构举报或向社会公开举报材料。因此，这种举报动机本身就是从自身利益出发，而非公平正义；除此之外竟还带有明显的要挟性质，光是这样的动机就很难让人再继续支持举报人，继续信任他所谓的全然为了揭发不当行为，守护道德底线的举报动机。

2. 举报人的举报行为并没有充分的事实依据

根据相关公开信息，举报人系德勤基层员工，虽然入职已四年，但自2018年起就由于绩效评估结果较差而未能获得晋升，目前仍为助理审计人员级别，用业内评级为表达为A2。从举报人的职级和经验来看，他从事的只是抽凭之类的基础审计程序，对于审计工作的全貌和影响审计质量的关键因素，既没有条件获得全面的了解，也没有能力作出准确的评估。在这样的情况下，举报人仅凭对于相关审计工作的有限参与和理解，就认定或暗示德勤的审计质量存在普遍性或系统性的问题，显然有失偏颇。不仅如此，举报人对于德勤最严重的指控，包括合伙人收受美容卡并为客户掩盖会计问题等，则明显具有道听途说的性质。总体而言，举报人对于其指控所提供的证据是十分有限和薄弱的。

3. 举报人并未遵循适当的举报程序

负责任的举报人不仅应具有善意和维护正义的动机，拥有较为充分扎实的证据，还应该遵循适当的举报程序，否则极易造成不公正举报，既浪费了公共资源，又有损被举报方的声誉。适当的举报程序包括但不限于：第一，注意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的保护；第二，只有在内部举报程序失效的情况下才进行外部举报；第三，应通过妥当的渠道进行外部举报。根据相关公开信息，举报人在这三个方面均未遵循适当的举报程序。具体而言：

第一，举报人对举报文件中涉及的德勤客户、合伙人和员工，没有采取任何保密措施，所有德勤客户均列明公司名称和/或股票代码，所有涉及的客户人员、德勤合伙人及员工均真名实姓。反观举报人自身是具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在举报文件中使用代码而不是自己的真实姓名，同时也加入了多条免责条款以使自己尽可能免除由于泄露客户商业秘密和涉嫌诬告而造成的法律后果。然而，举报人在完全了解自己的举报行为会给德勤客户、德勤及其合伙人和员工造成多大负面影响情况下，没有采取任何脱敏措施以降低上述负面影响。这说明举报人对于保护隐私上并非全无意识，只是有选择性地进行匿名，此类行径于公于私都被从业者所不齿，引发众多行业人士的愤慨，因为这涉及的是职业道德问题。

第二，负责任的举报行为要求举报人首先利用内部举报渠道，在内部举报程序失效的情况下再采用外部举报渠道。根据目前公开的信息，德勤由独立的声誉与综合风险管理部门处理员工投诉和举报事项，设立了由第三方管理的独立举报专线“德勤正义之声”以方便员工的投诉和举报，同时也建立了避免员工由于举报而遭到报复的措施。据了解，德勤对于举报人通过内部渠道举报的事项，在过去两年中已开展了深入的调查，并向举报人反馈了调查的结果。德勤对举报人也采取了足够的保护措施，包括在举报人业绩评估结果不符合续约条件的情况下，仍然与其签约。如此看来举报人是在德勤内部举报机制运行良好的情况下拒不接受调查结论，还毅然选择对外公布早已有定论的“举报材料”，定是未达到自身获利程度的预期。

第三，目前，相关政府部门和监管机构设有公开、安全的举报渠道。如果确有必要进行外部举报，举报人应采用这些公开、安全的举报渠道，耐心等待相关政府部门和监管机构的调查与处理结果。

据了解，举报人已向相关信息向中国证监会举报，而德勤亦已按照证监会要求提交自查报告。在证监会的调查程序尚未结束的情况下，举报人就在社交媒体上擅自公布举报材料，这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总之，举报人基于自身利益诉求，在没有充分证据和未遵循适当举报程序的情况下，通过社交媒体发布对德勤客户、德勤及其合伙人和员工造成巨大负面影响的举报材料，在很大程度上具有恶意举报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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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需要提倡什么样的举报文化

 笔者理解举报机制在揭露非法或不良行为、治理道德伦理风险上具有的重要价值，也推崇和敬佩那些为了维护社会公平正义而勇敢发声的“吹哨人”。然而，笔者认为，应区分善意举报和恶意诬告，鼓励善意举报，反对恶意诬告。

笔者推崇负责任的、出于正义、基于事实的善意举报。举报行为应基于维护社会公共利益和公平正义目标，而不是作为谋取私利甚至要挟雇主和他人的手段。举报行为应以充分适当的事实和证据为基础，而不应捕风捉影、道听途说。举报行为还应该遵循适当的程序，包括采取保护商业秘密和个人隐私的适当措施、在内部举报失效的情况下再进行外部举报、通过妥当的渠道进行外部举报等。

笔者反对不负责任的恶意举报。这种举报经常打着维护公平正义的旗号，但实际上是伤害了社会的公平和正义。如果纵容这种举报行为，任其泛滥，就会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笔者呼吁新闻媒体和社会公众在对待举报行为时应避免“吃瓜心态”，对于缺乏审慎态度和事实依据的恶意举报行为自觉抵制，做到“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